那家生子聽了慕流云的一番話,沉默不語,就好像忽然之間被人抽了魂兒去,只剩下一具軀殼被綁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就連呼吸好像都變得緩慢輕淺了很多似的。
慕流云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還把頭給偷偷轉到一旁去,就又踱步把自己戳到他面前:“我說,趙石,你只是名字里頭有一個石字,難道腦殼也是石頭做的?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以為這事兒是一聲不吭就能抵賴過去的么?
若不是你和白容的事情都已經敗露了,我們又怎么會把你捉到這里來!”
慕流云竟然把他的名字叫了出來,那家生子似乎也沒有想到,他渾身上下抖得更加厲害了,幸虧兩只手被綁住,倒也幫他站得直,不然搞不好這會兒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了。
他咬著嘴唇,一副努力讓自己不開口不回應的樣子,慕流云看了都想嘆氣。
想來這白容也真的是挺不容易,找能夠幫助自己完成計劃的人,為了更加穩妥保險,就得找那種靠得住,忠厚又老實的人選,可是這一類人最大的問題就在于腦子不夠機靈,別說是扯謊蒙人了,就連故作鎮定的能耐都沒有。
可是若是用那種辦事油滑又機靈的,保不齊關鍵時刻會不會為了自保,先抖了個機靈把自己先摘得干干凈凈的,然后直接就把白容給出賣得干脆利索!
這兩種選擇下,如果自己是白容,恐怕也會選這個老實巴交的趙石。
更何況這種事有違國法,事關人命,不是你選人家,許給人家一些好處,人家就一定會愿意入伙聽你差遣的。
就比如說小五兒,因為聽說要去見的人是傳說中見到就要扒層皮的“活閻王”,都能立刻跳車跑了,留自己獨自前往,慕流云哪天要是想不開跑去作奸犯科,也絕對不會想要拉這個小子入伙給自己幫忙就是了!
“好,你不想說,那我繼續好了!”趙石不肯開口,慕流云索性繼續對他說,“你別以為不開口我就什么也不知道,小爺對你之前做過些什么那可是一清二楚!你且聽著,看看爺爺說得對不對!
葉員外給你們這些人贖良籍,應該是白容的主意吧?她怕的是事后如果牽扯出這里面有葉家的下人從中協助,會把葉員外也卷進這個麻煩里面,要做一個事先的撇清。
當初被贖良籍之前,你應該就已經做了白容的幫手,其他人能夠和你一道贖良籍,不過是借了你的光,是葉家怕單單放了你一個出去,回頭有什么事的話一下子就能被人懷疑上你。
只可惜,你選什么營生不好,偏偏要選個行商做名頭,實在是太蠢了,一下就露餡兒!”
趙石依舊不回應慕流云,但是從他的表情來看,慕流云的話他可是都聽進去了,這會兒臉上已經浮現出了懊惱的神色。
“你被從葉家放出去之后,在外面莊子上賃下了一個還挺偏僻的小院子,還在那里面養了一個小娘子,那小娘子本是個苦出身,能被選中只是因為身形與白容十分相像。
你把她養起來之后,給她吃好的穿好的,甚至還買了一個小丫頭,專門去伺候這位小娘子,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拾掇得白白凈凈嫩生生的。
然后,等到她被保養得更像白容之后,你便伙同白容,將人毒死,帶去山里面分尸,偽造出白容遭人殺害的樣子,栽贓嫁禍郭泓清,可有此事?!”
趙石被她最后突然升高調門兒的一句質問嚇得猛打了一個哆嗦,忽然抬起頭,好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咬了咬牙:“你說的那些我都認!但是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也是我一根人做的,我一個大男人哪還需要女人家來幫忙!”
“好一個女人家!”慕流云笑了笑,“我方才只說葉員外收養白容,你自己就急著提起葉凌蘭來了!現在又說什么需不需要女人家的幫忙。”
她拿扇子往趙石腦袋上啪啪敲了兩下:“你要是腦子不夠機靈,那就索性老實到底!學人家扯什么謊!能不能不要去做這種自不量力的事???
那我問你,你一個贖良籍放出去的葉家的家生子,過去老家本就不在江州這地界里,隨葉員外遷居到江州也是在西泗縣落腳,為何要’自己的主意’,去誣陷太平縣郭家?
若此事是你一個人所為,那白容現在人在哪里?她為何要配合你’自己的主意’,任由你去陷害自己的官人?”
“我……我與郭家有私仇!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已經被我殺了!”趙石被慕流云問得越來越慌,幾乎快要哭出來了,語無倫次地回答。
“那你是吃飽了撐的么?把真的白容都已經殺了,還再殺一個替代品去拋尸?”慕流云涼涼地問,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好,這個問題我不用你回答,反正以你的腦袋,你也想不出來一個像人話的答復。下一個問題,今天你又跑去萬老太爺游街的地方湊什么熱鬧?”
“我……我與萬家有私仇,看他被官差捉了游街,所以就想去看看……”趙石脫口而出,說著說著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聽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小。
“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吧?你說說,換成你是我,聽你自己這一套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辭,你氣不氣?”慕流云無奈地瞪他一眼,“從頭到尾,白容就只教了你一個’私仇’?”
趙石答不上,只好把脖子一梗,強撐起一副強硬的模樣:“反正,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仇是我報的!要殺要剮,你們沖我來就行了!別旁人沒有半分關系!”
“好!這話說得,仗義!”慕流云沖他豎起大拇指,“就沖你這話,我倒也敬你是條漢子!你說認識你殺的,那我到要問問你了,你是用什么毒死的那個婦人?”
趙石的表情有些慌,還強作鎮定道:“隨便買了點,不知具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