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大人使不得

第一五八章 背后有事

她一邊說一邊在自己方才用刀背比劃過的位置示意著:“作為一個右撇子的人,用起刀來右手更有力道上的分寸,而用刀割出傷口的這個動作,刀刃最初劃破的地方傷口最淺,收刀處傷口最深,而左手力道不穩,雖然破皮處和收刀處的深淺規律也是大體如此,卻很難保證每一次劃出來的傷口都恰到好處,力道輕了太淺,力道重了又割太深。

我雖不懂武藝,但也知用刀有掃、劈、撥、削、掠、奈、斬、突這八法,能夠給對手造成的傷勢也因所使刀法不同而各有所異。

萬茂槐身上的那些刀疤若是外人所傷,方向不可能如此一致,不可能皆為橫向,更加不可能每一刀都不深不淺不傷及要害。

同理還有萬茂槐胸前和肩頭的刀傷,前胸刀傷上淺下深,方向由左至右傾斜,正是自己右手持刀劃傷所能留下的印記,肩頭傷口后淺前深,也與自傷的力道方向相符。

至于后背,完全沒有一道刀傷痕跡,若不是這位萬老太爺與常人有異,眼睛生在了后腦勺上,所以把自己后背盯得死死的,保護得嚴嚴實實,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反手自傷后背實在是不太容易,或者在割傷了多處之后,便大意了,留下了這樣一個大破綻。”

“如此一來,萬茂槐當年的全部謀劃倒是也就清晰了許多。”袁牧聽得明白,了然點點頭。

“正是!現在來看,白容的生母當年對此事的懷疑是十分有道理的。”慕流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萬茂槐分明是在出發之前就起了歹心,在行路至晏州地界之后,伺機動手,將白棟和同行小伙計都分別殺害,然后自傷,制造了貨物被搶,東家被殺的假象,嫁禍給一群或許并不存在的山賊,私吞了貨款。

在回到松州之后,他又仿照白棟筆跡,寫了許多張借據,找人串通好了去白家討錢,又榨取了一筆錢財,這才有了他后來自立門戶經商的本錢。

一個在白棟身邊做了幾年伙計的人,平日又頗得白棟信任,想要模仿他的字跡并不是什么難事,此人此舉可謂是毒辣至極,不僅恩將仇報,還要將對方坑個家破人亡,實在可惡!”

“萬茂槐當年提到的山賊,倒也未必真的不存在。”在這件事上,袁牧倒是和慕流云有不大一樣的看法,“之前我們因為白容設計詐死,所以關了郭泓清的時候,他曾經提到過外祖父當年剛開始經商的時候,為了保住家產曾經與山匪有過搏斗。

然而今日你驗他身上的傷,除了這些疑似自傷自殘的傷疤之外,并無其他搏斗負傷留下過的痕跡,加之后來北安縣山匪肆虐,許多商賈都深受其害,唯獨萬家的布行獨善其身。

依我看,萬茂槐應當是與山匪有過打交道的經驗,因而懂得拿捏山匪的脾性和要求,能夠與山匪達成一致,互利互惠,不僅能夠保全自家,甚至還能從中牟利。”

“還有那個底價賣店鋪給他的張家,便宜賣了自家鋪子之后,更是舉家外遷,連留在原地生活都不敢,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還真的是耐人尋味。”慕流云經他這么一說,也覺得的確有這種可能性,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如果不是之前有過經驗,又怎么會毫發無損的就和當年放肆橫行的山匪達成共識呢?

甚至萬老太爺究竟是不是先與山匪相勾結,迫使張家賣了店鋪,舉家外逃,之后又給山匪提供了機會,做了內應,講縣里各商家的情況透露給對方,借此來打擊異己,也值得商榷。

“總之,這個萬茂槐還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他身上不止有白家的血債,應該還做了不少的孽,到底私下里都勾結了一些什么人,還真說不好。”慕流云對袁牧說,她沒有把話說得太白,先前袁牧對楊知府和北安縣令張耀祖的態度讓她不確定對方想不想把事情挑明。

袁牧果然只是點了點頭,只說:“我已經安排了人留意萬家人的動向,司理不必擔憂。”

她不擔憂,她當然不擔憂了!慕流云向來是那種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的個性,所以這種事情有袁牧在上頭操心,她是根本就不會有什么憂慮的。

但既然袁牧是這么理解的,她便露出一副安心了的表情:“那就再好不過了!大人周全!”

余下在提刑司大牢這邊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慕流云又去看望了一下白容,白容也被關押在大牢里,不過和郭泓清之前的待遇差不多,牢房比較安靜,里面褥子和棉被也都給預備了。

見到慕流云,得知她已經找人驗看過當年的借據,確實有很大的作偽嫌疑,白容十分高興,不由分說就在牢里跪下給慕流云磕頭表示感謝。

慕流云隔著牢房柵欄,想要阻攔也攔不住,被搞得手足無措:“你別這樣啊!我只是盡己所能地去查一下,至于結果如何,是否能夠推翻你生父當年的死因,這個我無法向你做出任何承諾,你千萬不要這樣謝我,我受不起呀!”

白容兩眼含淚,搖搖頭:“司理大人您不要這么說,不管結果如何,您肯費心費力去查這樁十八年前的陳年舊案,對我白家就已經是恩重如山了!這十八年當中,但凡早有一個人愿意替我去查當年之事,我也不至于絕望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自己設計報仇。”

慕流云嘆氣,白容的那種絕望她雖然沒有經歷過,卻可以想象,因而對她之后的每一步選擇和現如今身陷囹圄的處境也愈發唏噓。

同白容又聊了一會兒,畢竟不好讓袁牧久等,慕流云就回去與他匯合,二人乘車重新返回慕家,回到慕家已是下午,一回去就看到袁甲門神一樣的戳在慕家大門口,看到馬車過來,連忙迎上來,殷勤地幫忙牽馬停車,把車夫都給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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