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其實還跟連家有點關系，是連萬山從其他界域尋到了一些古修大能的古法殘篇，后來被他傳了回來。

這完全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事連萬山沒當回事，他為了發展宗門、發展連家，帶回來的書多了。

沒想到后來，這些殘篇上的手訣被凌霄宗的天才修士改良后，再次將虹河利用了起來。

當年，虹河雖然在廣眉界不少，其他界域卻是沒有，不過想要飛升的，不甘心的，哪一個不是心智堅定的大能修士？

他們哪里會畏懼距離？

歷經艱難險阻，跨界域也是要來的。

“一直到飛升塔出現，那批人順利飛升，后來的人的修煉模式徹底的改變，虹河才變得無用起來。”

“老夫當年創宗之時，虹河便只有命脈之名，而再無其他實質的作用，在眉昆界不過是個象征罷了。”

也就是后來宗里有了煉神丹，虹河才又重新走進世人的眼中。

連意意有所指的看了連萬山一眼，所以，這才是萬劍宗能搶到虹河，納入宗內的根本原因吧。

因為沒人會搶。

修煉體系的徹底改變，虹河水中蘊含的仙氣修士們壓根受不了，所以排異的很。

越是高階修士，周身的靈力越純粹，想來，難怪進入虹河，會被排異的越重，只有和自己靈根屬性相同顏色的虹河水，才能兼容一二。

虹河作為命脈也只是曾經的輝煌罷了，如今的人，都不知道虹河曾經這么有用過。

自連意將念力重新納入自己的修煉之中，把自己的經脈丹田淬煉的如同古修士一般后，還未去過虹河。

按照這個思路分析，對于她這樣的，虹河是不是就不太排異了？

而連外，是否也是如此？

自從啟疊界歸來，連意深知擁有念力的好處，便請灝恒幫忙，將他如何生成念力，吸收念力的法子用到眉昆界來。

這事連意覺得是個大好事，只可惜推行的時間太短了，滿打滿算還不足百年。

如今，眉昆界的修煉環境確實有在改變，只可惜是循序漸進的，其中念力的成分還是太少太少了。

而且，除了凌霄宗所轄區域內，有人有意識的修煉念力以外，其余的地方的修士不是排斥就是觀望居多。

便是在凌霄宗，也少之又少，非大毅力者不可成。

首先，靈念相交雜的修煉方式，并不是時下主流的修煉方式。古修時期的那一切早就在眉昆界塵歸塵、土歸土了。

修煉是為了什么？是為了飛升。

這種參合了念力的靈氣究竟算不算靈氣不純粹，是不是和古修時期的靈氣就相同了，能不能被飛升塔認同都是問題。

而如今環境的改變，其實還很細微，那些不愿意修煉念力的，輕而易舉就能將之當成雜質一般剔除。

修士謹慎，前無古人，興許，除非有人能夠親身實踐自己能這么飛升，他們才能接受。

這是當時連意沒想到的，她原本以為，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大好事。

卻忽略了人心的復雜。

但其實也完全能夠理解。

前面的路是黑的，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氣和毅力去走一條不知能否成功之路。

若是她沒有在乙火界數次通過流隙鏡碎片進入古修時期的奇遇，若是她沒有灝恒這樣的人在身邊，她難道就有勇氣，敢這么做嗎？

恐怕也不見得吧？

另外，阻礙大家進一步修煉念力的還有繁瑣，這修煉念力，還需要武者的資質，有的人靈根不錯，可是沒什么武者資質。有的人武者資質還行，靈根也不大行。

這般的情況，修煉之時便難以保持平衡。

便是兩者兼之，也愿意修煉這念靈力，那也不一定就能堅持到最后。

由于多了念力修煉，別人可能在只修煉靈力的基礎上提升的更快，而修煉念靈力，等于說花兩倍之功，才能達到和別人一般的修為水平。

這對于修士的心境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那種時候產生的壓力、自我懷疑、迷茫等都需要自己去抗，許多人都會在這個過程中再次放棄掉。

連意曾經倒是叮囑過連家人，只要自身條件允許，就要修煉念靈力。

而且以老祖宗和窺天的眼界，他們自然也知道，這念靈力非常近似古修時期的修煉體系，也與仙氣相似。

飛升不僅不會成為阻礙，還能節省在洗靈池中洗靈的時間，當真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只不過，后來她專注自身，龐雜的事太多太多了，倒是再也沒有過問過，自家這念力修煉的怎么樣了。

連外究竟有沒有修煉念靈力她竟然也不知道。

念力不像靈力，它沒有什么特殊的屬性，單純的只用念力還好。

若是混著用，在打斗之時，被五顏六色的靈氣一交雜，壓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和啟松大戰那一日是否連外有什么異樣？

結果，她沮喪的很，因為她無法判斷，啟松畢竟算是半個化神，他們能保住命已經萬幸，她哪兒還能顧及那么多？

心思百轉千回的想了個囫圇，她只能問自家人：“連外有沒有修煉念靈力？”

心里卻是不對自家人是否知道抱有什么希望。

以連外的性子，他修煉什么，估計也不會和家里人說。

豈料，倒是窺天先跳出來，對著連意就是一頓嘲諷：“你蠢不蠢，他肯定修煉了念靈力。”

連意不服氣：“你又知道了！”莫不是以為自己長了連外的臉，就是連外了。

簡直不知所謂。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窺天“切”了一聲，繼續鄙夷她：“說你蠢你還真別不信，難不成你除了用眼睛瞪，用嘴巴問，就沒別的辦法了？”

連意：“……”她真的不想跟這個器靈說話。

連萬山一顆靈棗扔過來：“別磨蹭，要說便說。”

都說了別當著他的面欺負他家孩子了。

也不知道窺天這嘴欠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

窺天揉揉被砸中的額角，忍了忍，心說，罷了，他離了連家可沒地可去，以后還指著他們呢，總不能真的得罪了。

自己這嘴欠的毛病喲。

窺天忍不住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

誰讓自己還是窺天鏡的時候是沒嘴的，后來有了，可不就倍加珍惜了？

他語氣緩和了那么一瞬，似乎是知道要好好說話了，只可惜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他挑著一邊的眉毛，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她：

“連外給了那么多藥丸子給你吃，你就沒發現有什么不同？”

是吃錯藥了不成。

連意：“……”雖然不爽窺天如此鄙夷她，可她也不是笨蛋，窺天這么點了兩句，她就懂了。

對吖，連外送過她那么多藥，藥丸藥粉的，不說那些毒粉是用來陰人的，還有一部分諸如補充靈氣的蘊靈丹之類、甚至療傷的丹藥之中，尤其是固經強脈的，她從未覺得有哪里不對。

連意終于想起來了，她和連外吃的是一樣的，每次她臨時要藥，連外都從自己用的那只儲物戒指里隨手摸給她，有時候只有半瓶，明顯自己用過的。

她還知道，連外還有一個分門別類擺放各種藥的儲物戒指，那里的似乎有些不一樣，他從未從那里給她拿過藥。

她默了默，從儲物手鐲里摸出一瓶蘊靈粉，她挑了一點放進自己嘴里，一絲jing純之力涌了過來。

是了，連外給的各種靈藥，特別好用，因為壓根不需要她自我轉化。

是因為其中早就含了補充念力的成分。

雖然被窺天嘲笑了，連意心里卻是大大的松了口氣，甚至是狂喜。

連外修煉念靈力的話，是不是就能進入虹河之中了？

許是下面真有通道呢？

想到這兒，連意頓時急了，她站起身，飯也不吃了。

只道：“我去虹河看看。”話還有余音，人早就不見了。

連長海和錢秀兒壓根沒聽明白幾人在打什么啞謎，但也拉不住那孩子，只能嘆了口氣，看著桌上沒吃幾口的菜。

下一次等連外回來，一起團聚也不知道是幾時了。

連萬山和窺天，自然心里有數連意是去干什么了。

只是連萬山也沒滋沒味了，難得討喜的孫兒回來了一個，結果說走就走了。

這是對他用完即丟！

看了沒心沒肺的窺天一眼，他忍不住把氣撒在窺天身上。

又是一個花生米扔過去，他沒好氣：“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夫平日是少了你吃還是喝了。”

連話都不知道好好說，當著他的面擠兌連意。

連萬山還朝著窺天大大的冷笑一聲：“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那什么失去記憶的說法，騙騙別人吧，騙老夫就免了。”

他繼續道：“你不就是下來找藤仙連意的，別到時候把人得罪慘了，老夫可不替你說情。”

窺天這回也不敢揉額角了：“真不愧是崖崢星君，火眼金星！”

復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兒：

“別啊，星君，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連萬山“哼”了一聲，毫不留情：“救命恩人怎么啦？你要作死，我還次次救你？那還是我連家子孫呢？”

“誰讓你嘴欠！”

連萬山又看了窺天一眼，瞧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依然冷笑，不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話鋒一轉，說的話已是字字如刀：

“窺天，不是老夫說你，你下來都下來了，這也快三萬年了吧，對未來如何，你還想不明白吶？”

窺天一愣，臉色一變，少了玩笑，眼中卻多了一絲令人看不懂的深沉。

此時的窺天，若是和連外站在一處，哪怕不說話，也絕不會有人會將兩人認錯。

這許是才是窺天鏡的真面目。

冷漠、漠然、又冰冷，那些原本在連家熏陶上的“人味”，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連長海和錢秀兒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夫妻倆出生凡俗，便是如今，兩人已經是修士了，修為也不低，可是在兩人心中，并未有什么區別。

對于連萬山和窺天這種剛剛還談笑風生，一瞬間就劍拔弩張的變臉功夫，非常無所適從。

連長海依然滿身的煙火氣，許是他本就以廚入道的原因，若是讓他重回凡俗去做回一個廚子，完全是沒有任何違和感的。

錢秀兒也是如此，她和凡俗界的平凡的婦人沒什么兩樣，好好修煉是為了能陪著家人時間更久。

更因為，丈夫和兒女都希望她好好修煉。

在她心里，家人最重要。

他們倆不知道的是，許就是因為這種煙火氣，才讓連家這個小院充滿了一種淺淺彌漫的說不出的卻又讓人不自覺眷念的溫暖。

兩人慌忙站起來，話也沒敢多說一句，就走了個干凈。

把“戰場”，不，把談話的場合留給兩人。

窺天和連萬山如今已經隱隱形成了對峙的姿態。

對于其他兩人的立場，對峙的兩人一點眼神都沒給那落荒而逃的夫妻倆。

連萬山卻絲毫沒在怕的，他語氣不改，直指問題的核心：

“甭管你當初是因為看不慣仙界的一派烏煙瘴氣，或者是當神器時間久了，不想過那種無聊，空寂的日子，所以舍了幾乎全部神力，自墜眉昆界，你既然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又何苦逃避？”

窺天站在連萬山的對面，他漠然的瞥了連萬山一眼，冰冷冷的反問：“你知道了？知道多少？”

末了，又冷冷的描補一句：“我沒有逃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連萬山也不打算回避。

他依然坐著，卻再不是依靠在躺椅上那副懶洋洋的姿態，而是做的直挺挺的，宛若出竅的寶劍，已是鋒芒畢露。

他拿起連意留下的葡萄酒，給自己滿上：

“知道什么？知道你作為神器，卻被無極天尊丟下的事？”

見窺天臉色頓變。連萬山便知道，這事在他心中似乎還是過不去。

連萬山深深嘆了口氣，到底是故人，幾萬年的交情，他口氣終于軟和下來：

“窺天，老夫不是揭你傷疤，只是想讓你認清自己的本心。”

認清自己輝煌不在的事實。

而不管如何，神器不死不滅，便是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也得自己過不是，一直裹足不前，又能如何呢？

既然已經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選擇自墜眉昆界，就是有重新開始的意思。

世人皆知窺天鏡的模樣，卻罕有人知這個歷史。

窺天就是在無極天尊對戰始魔元尊之后，隨著修仙通道的開辟，名揚整個仙界和修仙界的。

只可惜，不知為何，無極天尊大戰后，丟下偌大的仙界去了天外天。

被他一道丟下的其實還有窺天鏡。

他高懸在仙界原本無極天尊的道場無極山上，幫無極天尊照看著世間的一切。

連萬山曾經自然也不知道這些，只是隨著他回來日久，神魂自我修補，以夢境的形式窺見到了一些仙界的記憶。

因為和溯源混跡一處，才知道了窺天的舊事。

某一日，窺天鏡突然從無極山失蹤，無人可知他的蹤跡。

卻不知道，他早就離開了仙界，選擇到了眉昆界來。

自然也無人知曉，他在下來之前，他去找過溯源，偷了溯源身邊記載藤仙連意的生平往事的手札。

那手札之上，有溯源利用時空之術，窺見的連意轉生的點滴推演。

雖然還未整理，但足以窺天看明白了。

溯源幾乎在窺天剛走，就發現東西沒了，再找窺天之時，窺天已經不見了。

想來那時候就下界了。

可見窺天的決絕。

三萬年前，窺天掉在虹河之中，被連萬山救起，器靈一直因為神力耗盡而沉睡不醒。

他是真的窺天鏡一事都還是當時連萬山封鎖的。

將這些事結合在了一處，連萬山自詡自己還是能猜到窺天一兩分心境的。

他以為窺天跑來連家和他相認，是想明白了，準備重新振作起來，跟著藤仙連意一道，準備將他看不順眼的一切都消滅掉。

重新轟轟烈烈的干一場大的。

畢竟他原來跟著無極天尊，親眼目睹了始魔元尊和外域魔物的貪婪，和這些魔物天然有仇。

豈料這些年，他每日在凌霄宗游蕩，要不然就龜縮在這個小院中，似乎沒有這意思。

連萬山就有些看不懂了。

要說他只是厭倦了仙界的一切，那么去哪里不是去，憑他的本事，他想要不被別人找到，有的是辦法。

有的地方，便是去了，他便是需要損耗神力，也不需要耗盡到需要沉睡幾萬年。

除了沒有藤仙連意。

可是，他費盡心思，付出這么許多，來到了藤仙連意托生之地，他反而變得不那么急迫了。

對于連意如何對抗地心魔，對于如今眉昆界的危機他似乎都置若罔聞，而關于地心魔的事，甚至是虹河的事，連萬山心里篤定窺天知道，甚至知道的比他多多了。

可他就是不說，在連家過他的小日子。

這樣也罷了，興許人家器靈改變主意了，不想管這世間之事，選擇如無極天尊一般歸隱。

可他又不是完全不管。

對連意的動向他又無比的關心……

連萬山冷眼旁觀，實在厭倦透了他這種迂回、反復又糾結。

所以，他今日趁著機會，把話說出口，也是為了推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