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記

370 另一條出路

(女生文學)

對于這世所罕見的誅心陣,出去這活兒可能能攔倒任何人,唯獨攔不倒她連意。

連意又盤桓了幾圈,選中了一個方向,然后腳下發力,毫不猶豫的開始奔跑起來。

至于在連意行進方向上的樹、湖、山等物,連意都恍若不見,直直的撞了過去。

若是有人看見,怕不是以為連意瘋了。

可惜,便是有人在,怕也看不清連意的動作。

若是眼睛足夠好,修為足夠高深,許是偶然能捕捉到連意奔跑而過的殘影。

便能發現連意竟然直直的穿過了那山、那湖和那樹。

毫無阻礙。

她全身被淺綠的風卷所包裹,已經化為一股旋風,就這么刮了出去。

陣外,所有人都在外面等著,尤其粟驊臉上有些焦急之色。

連意已經進去十日光景。

莫不是被困在其中了。

他雖然不懂陣,但此陣是乙火界壓箱底的私藏,號稱乙火界最厲害的古陣,沒有之一。

藤仙連意是厲害,天下無敵。

可是,那畢竟已經過去了。

連意已經轉世,她如今的年紀甚至不過三百歲光景。

三百年能做什么,時間太短了,便是天才修士,三百年就要她達到前世的成就,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便是達到前世的成就,粟驊覺得,至少還得再等上幾百年吧?

連意……真的能夠憑借一己之力破了此陣嗎?

若是連意困在此陣中出不來,自己……該怎么進去救她?

這陣要怎么停下來?

粟驊心中翻騰的厲害,一會兒擔心連意,一會兒埋怨自己事情考慮不周,以至于一向看起來沉穩的粟家家主,在陣法之前差點沒把地踏出一個洞來。

想了想,還是發了傳訊符,乙火界又不是沒有懂陣的,雖然和連意比起來恐有些小巫見大巫,但會總比不會強。

他這就讓人抓幾個送過來,萬一連意出不來,就逼著乙火界的陣法師想辦法。

張道友和王道友有些不敢說話,雖然都是元嬰修士,可是乙火界家族大小直接決定修士的地位。

粟家地位超然,粟驊那是站在乙火界權利頂峰的人物。

看到他的臉漆黑如墨,又不知緣由,兩人連問都不敢問一下。

最后還是白凡看不下去,直接讓他站一邊待著去。

他這樣走來走去,自己內心的緊張有沒有得到排解,其他人不知道。

但白凡知道,他們快被粟驊煩死了。

無端生出些微的緊張感,也控制不住有些胡思亂想了。

關心則亂。

能在這兒的都是連意相熟的親朋。

大多數這會子也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連意破陣速度一般很快,十日不見又毫無動靜,有些反常啊。

正憂心之際,一抹蔥綠色的娉婷身影,已經站在了大家面前。

眾人:“……”

都不約而同的齊齊松了口氣。

連意面色一柔,朝大家點頭示意,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然后,便看向粟驊,準備跟他說一說陣中情況。

粟驊心知連意有話要說,手一擺,做了個“請”的姿勢,請連意一行人去旁邊臨時搭建的,給值守人員暫住的小屋里說話。

眾人又熱熱鬧鬧的一道來了。

坐定,連意便直接說起了誅心陣的情況。

末了,她拿出玉簡給粟驊,里面詳細記載了陣中細節。

“……誅心陣雖然諸多好處,但若是遇到心性堅定之輩,想要將對方折磨瘋癲,怕是比較費時費力。”

連意雖然不知內里具體經過了多長時間。

但大概多久她還是能感覺到的,怕不是有五六年的光景。

連意自己心志堅定非常,之所以最后心緒起伏也是她自動放出漏洞,故意沉入陣中用心感知的結果。

否則,在她有所提防,嚴防死守之下,誅心陣想要把她逼瘋,那怕是要和她磨上百年。

更何況,這兒是界廊出入口,能進誅心陣的都是化神修士。

哪個心志不堅定?

勝過連意的心志之人不說全部,但肯定有。

“所以我在誅心陣中加了東西,保證進陣之人身上的靈氣能夠快速流失。”

一旦靈氣“被吸走”,無論哪個修士都會恐慌的,心境固守就會出現裂痕,才更容易被“逼瘋”。

粟驊豈會不懂連意的意思,顯然連意此舉將此誅心陣的威力又提高了幾層。

“我還在其中擅自留了一條回界廊的通道,那通道很好走,便是不懂陣,以化神修士的見多識廣,也能順利走回界廊的出入口。”

化神修士又不蠢,見此路不通,人家也不會刻意留下,大不了原路返回就是。

人家化神修士穿過界廊而來,大多數只為游歷,哪里能個個都抱有不軌之心?

便是抱有不軌之心,那也得人家了解到乙火界的具體情況才有可能滋生。

那么問題來了。

既然人家還沒有怎么樣,有可能真的只是抱著游歷之心而來,甚至誤入。

憑什么兜頭把人家罩在陣中,讓人家去死。

所以,這條“生路”是必要的。

連意從不會設立死陣,縱使她熟知死陣如何布設,她也不會做。

這可能就是藤仙連意和陣君古韻最大的區別。

陣君古韻天賦卓然,霍斕就曾經說過,古韻身上名為陣道的“天賦”之氣濃郁非常,甚至比年少的連意還猶有過之。

這也是當年霍斕飛蛾撲火的至關重要的原因之一。

幻陣天蝶天性會被有陣道天賦之人所吸引。

古韻許是覺得,無毒不丈夫,只要行之有效,這世上就沒有他不能用的手段。

不擇手段又如何,只要達到目的,什么都可以舍棄。

可是連意不然。

于她看來,死陣有違天道,也違背她的道心。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再如何無路可走的境地,都應該有一線生機。

這是天道留給天下萬千生靈的。

絕處逢生,不外如是。

死陣之中,是人為的將那一線生機掩蓋掉。

這不是有違天道是什么?

而她前世今生學習陣術,初衷其實很簡單。

首先是因為喜愛。

更是在前期,身為一名毫無自保之力的植物妖修,在經歷過被人騙和幾度九死一生后,對于力量的渴望。

她需要一些自保的手段保護自己,保證自己不再受顛沛流離,生命威脅之苦。

植物妖修,生性平和溫良。

這是刻印在骨子里,生生世世流淌在血脈里的東西。

連家人如此,她連意,亦是如此。

遭遇磨難,哪怕對別人恨之入骨,但除非十惡不赦,他們并不擅長對敵人趕盡殺絕。

這不好,他們也知道。

可好在還算聰明,知道藏拙,知道保護自己。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修仙界,如狼似虎的修仙界,植物妖修生存的概率低到令人發指。

可天性如此,無可逆轉。

這樣的天性自然也折射在連意的陣道之上。

她怕粟驊不理解,還特意解釋了:“倒不是我想多事,可這誅心陣是個死陣,你知道嗎?”

粟驊茫然的搖搖頭,這種事他怎么知道。

他只知道這是他們乙火界的壓箱底,最厲害就夠了。

不過,不對啊,既然是死陣,那連意怎么出來的?

“那你……”

還沒說完,就收到連意兩顆大白眼。

她冷冷朝他一齜牙:“我是一般人嗎?”

粟驊:“……”是,您不是行了吧!

連意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只道:“想要破了誅心陣,只能跑。”

這是什么意思。

眾人均是滿頭霧水。

連意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是哪個頭腦清奇的大能陣法師干出的這個事。

這是人干出的事兒嗎?

可累死她了,別看她如今這會兒,看似平靜,實則自身靈氣壓根還沒有回來。

虛的很。

等此間事了,她必是要休息一會兒的,否則,這界廊是沒法走了。

她忍不住低頭無奈的揉揉眉心,道:“那位創下誅心陣的陣法師在其中設置了時間之術,若想破陣而出,就要……跑過他設下的時間。”

若不是她夠猛,風靈根足夠厲害。

耗死在里面不至于,大概率是她無法可想,只能自己獨自一人去走界廊了。

至于她能不能通過界廊去雙巳界,那……只有天知道了。

眾人大驚,便是不著調如灝恒,這會子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真是……忒不著調。

連意欣賞了一番眾人驚掉下巴的模樣,然后又摸出一枚玉簡遞給粟驊。

粟驊愣愣的接過,這又是什么?

連意毫不客氣的一抬下巴:“這是在誅心陣中的花費,回頭你們乙火界都要折算給我。”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朋友也是如此。

其他的也就算了,可這次損失太大了,自然要找補回來。

粟驊沒忍住,終于回過神來,揶揄的看了連意一眼,嘴上倒是比較客氣,身為家主的風度還是有的:“應該的,應該的。”

灝恒忍不住了,只要是能夠刺連意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過。

“連意,你怎么能這樣,一點靈石而已,你至于跟粟兄要么?”

粟驊轉了轉眼珠,抿嘴不語,這兩人有仇,仇還很大,他還是不要摻和。

其他人見怪不怪,這種事三天兩頭的發生。

他們都看膩了。

沒有藍皮在其中當和事佬,灝恒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拉都拉不回來。

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在刺激連意之事上,意志之堅定令聞者震驚。

連意似笑非笑的看了灝恒一眼,手一攤:“那也行,不跟粟驊要,就跟你要好了,看在你我這幾萬年的孽緣的份上,我給你打個折,你給我一百萬靈石好了。”

灝恒驚跳起來:“你搶錢啊!”

又一回頭看到粟驊朝他肯定的點頭,他不由后悔,什么玩意兒啊,真這么貴?

他哪有錢?!

眼見氣氛不對。

貼心的粟驊再次冒出來:“便是灝恒兄同意,我也不能同意,師妹幫了我乙火界這么大的忙,于我乙火界有大恩,豈能再由師妹承擔損失。那我乙火界修士都成什么人了?”

一邊說,一邊直接褪下自己指頭上的儲物戒指遞給連意:“這其中是我乙火界的特有的靈草和珍稀靈礦,以及法寶和一些上品靈石。”

這些東西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改造陣法這么大的事,粟驊怎么可能不備謝禮。

再說,連師妹什么性子,他難道不知道,財迷性子可一直沒變過。

交情歸交情,圓滑世故如粟驊,豈會犯低級錯誤。

再說,這本也是連意應當應分的。

連意瞪了灝恒一眼,“哼”了一聲,扭過頭,對粟驊又是另一副嘴臉。

笑靨如花。

她誠心朝粟驊拱手道謝,取過戒指,隨意查看了一下。

本是一掃而過,突然,卻是一怔,似乎在其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她手在戒指上一抹,一大塊黑色的礦石就出現在她手中,上面有星星點點宛若星光閃爍的光芒。

連意大驚,她絕不會認錯。

前世的藤仙連意曾經日夜摩挲此物三百年,這是爍星礦石。

便是她曾經在時空碎片之中挖掘過的。

能制造星船的爍星礦石。

“這是哪兒來的?”她聲音幾乎變了調。

這玩意兒不是早就沒了嗎?

不怪她如此失態,若是有大量的爍星礦石,是不是她就可以締造出星船。

那萬一廣眉星域覆滅,他們是不是能找到另一條出路?

倒是灝恒,仔細看了兩眼,也有些恍然,顧不得和連意斗嘴,心驚之色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粟驊不知連意為何如此,感覺似乎有什么大事發生了,他皺眉端詳了一瞬,倒是認識。

“此礦石是我粟家修士曾經在一處古修士遺物之中得到的,他不認識是什么,回來帶給了我看,我也不認識。”

粟驊頓了頓:“我見其中似乎天然含有陣法紋路,就想到了你,一直留著,準備等哪日見到你便給你的。”

恰好今日這個機會,他便送了出去。

此物莫不是有什么不對嗎?

連意沉吟了一下,和粟驊傳音了幾句。

粟驊瞳孔一震,沒想到此物是造星船的材料?!

這意味著什么,粟驊隨便想一想就懂了。

他連忙道:“我這就問問我粟家子弟,師妹,你多等我一日,我問到消息答復于你。”

連意點頭應了,左右她現在也走不了。

那就在這等著唄。

談完了話,粟驊自個兒忙去了。

連意便將徒兒和師侄招到身邊,考校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