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仙記

433 榕娘的見識

(女生文學)

連意盯著那榕樹,眼神逐漸銳利。

連木汁兒都是人人不可抗拒的存在,更何況木心?

邪魔可沒有什么道義可言,還不把它生吞啦?

這榕樹jing不會是誆她的吧。

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榕樹jing還兩說呢。

卻沒想到這話似是引起了榕樹jing的傷心事。

“嗚嗚,小的……小的為了留著這條命再見姥姥一面,實在是費了……費了太多心思了。”

連意:“……怎么說?”

這個鍋怎么還扣到她頭上來了。

“小的,一直想見見姥姥,就是為了告訴姥姥,小的雖然不才,但沒有辜負姥姥的期望,小的還是成功醒靈了,也有木心了……”

她真沒有對它有啥希望,畢竟按照她平日肆意的性子,此舉估摸著也是隨意之舉,隨興所至。

隨意到,沒準做完這事,她轉頭就能忘了個一干二凈。

榕樹jing繼續哭訴:“小的醒靈過后,一直想著姥姥,想以姥姥為榜樣,努力的修煉。”

“卻沒想到后來天地傾覆異變,周遭的靈氣也稀薄了很多,且其中有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再也不復之前的純粹。”

連意心知,它說的就是九星連珠炸毀飛升通道之后。

“小的的修煉也變慢了很多,小的真是急壞了。”

榕樹jing語氣里有些唏噓:

“許是小的強求了,心中著急,不純粹的靈氣吸收多了,在三萬多年前,小的進階之時,引來一道雷劫,將小的劈成了焦炭。”

連意點點頭,這說的并未有什么問題。

她的木汁兒助它醒靈,有了懵懂的意識,但木心還未形成。

三萬多年前那個雷劫是用來產生木心的。

靈植啟智,逆天改命,自然會引動雷劫。

要想成為jing怪,必過這一關。

這雷劫,過不去的靈植也多了去了。

而正如榕樹jing所說,它急于求成,將那不純粹的靈氣也吸納入身體,雖然量多了,足夠了,但面對雷劫之時,無疑是作死。

這般不純粹的靈氣,要想凝結成木心,是不可能的。

便是能凝結,也是滿含雜質,不純粹,無用的木心。

這根本達不到天道認可的“標準”。

之所以沒有一把劈死它,連意心中猜測,若是榕樹jing說的都是真的,倒不是它什么運氣好,純粹是她贈送的那滴木汁兒替它擋了一把。

按榕樹jing所說,它得到木汁兒是五萬多年前,那會子的自己,已經是藤仙連意,站上了廣眉星域的巔峰,名利雙收。

修為自也是化神后期往圓滿去的階段。

她的木汁兒自然不止能讓凡樹啟智的能力,內里蘊含的她的修為還在。

她的木汁兒自然jing純無比。

天雷擊中了榕樹jing,它已和榕樹jing融為一體,自動融入了它原本不純粹的木心,將它變得純粹起來。

這般,榕樹jing的木心才達到了天道的標準,它才能夠活下來。

連意心中門兒清,不過,她自不會向一個還不知是敵是友的小樹妖邀功。

她依然維持著她細藤的姿態,認真聽榕樹jing說話。

只是若是熟悉她的人,會發現她這會子的姿態是緊繃的。

整個藤此時已經不是倒吊在枝椏上,而是繃直了,像個人一般立在枝頭。

旁邊還伸出兩根更細的細藤,像人的手臂一般,雙手叉腰,端的是一副大佬的氣質。

榕樹jing對于連意的戒備仿佛無所覺,繼續“訴苦”:

“不知過了多久,小的才醒過來,發現自己的木心居然凝成了,但小的還很虛弱,時睡時醒。”

“那時候,榕城中有不少修仙家族在,小的很虛弱,又怕其他修士發現了小的的木心,趁小的沒法抵抗之際,把小的木心吃了,所以小的,便把木心藏在了被雷劈焦了的枯枝中求生。”

這話是解釋它為啥沒有氣息泄露的原因了。

連意探頭去看了看,意外的揚揚眉。

雷劈之下,那枯枝早就被劈焦枯死了。

周身就是一股死氣,再不復生機。

這死氣之下的朽木就宛若毫無生機的高墻,中間形成了一個絕佳的小空間。

在這枯枝和死氣的掩蓋下,這榕樹jing,若是把木心藏在那兒,還真難以令人察覺。

便是她這種五感極為敏銳的,都沒發現,更逞論是其他人了。

可以說,安全性很高了。

連意也探了點神識鉆進去查看,果然在最中間感覺到了鮮活的木心氣息。

是榕樹jing自身的氣息。

可見,榕樹jing沒說慌。

難怪剛剛自己沒感覺到它的存在,八成是藏著呢,估計感覺到她來了,所以跑出來,準備見見她?

連意心中已然一松,便是現在還沒完全相信它,但潛意識和私心里,連意是偏袒它的。

草木jing怪,屬于她的同類,身為同類,最能知道同類的苦楚。

它們成妖不易,不提孤獨寂寞的不知幾萬年的光陰,便是木心成了后,還要戰戰兢兢的活著,躲著,就怕被人奪了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

若無必要,連意也不想傷害它們。

而且,草木jing怪若是能聰明到把環環細節都嚴絲合縫的扣好,讓她都找不到一絲破綻。

大概,這榕樹jing早飛黃騰達了,哪里還會守著它半焦的身體過活?

她身體微微松動,重新靠回榕樹jing的枝丫上晃蕩著。

而那遲鈍的榕樹jing依然沒發現這一切。

它似乎很久不說話了,說話啰嗦又喋喋不休:

“真沒想到,小的這個謹慎之舉,又救了小的,等小的再次醒來,小的發現這城里的氣息變了,有好多和以前不一樣的修士,它們身上帶著的氣息就像是剛剛天地傾覆之時,周圍彌漫的那不純粹的靈氣氣息。”

“它們……它們很可怕,比之前的修士還可怕。小的看見過很多次,有黑色的影子在它們腦袋后面,那影子張牙舞爪的,像小的最討厭的蟲妖!”

若說,草木jing怪最討厭什么,必是蟲子。

各種蟲子,它們大多以草木花藤的莖葉為食,堪稱草木jing怪的天敵。

連意心中一動:“你能看見大家腦袋背后的黑影子?”

榕樹jing連忙回應:“是啊是啊,姥姥,如今的榕城,有許許多多腦袋后面帶著黑影子的怪物。”

連意眼珠一轉,這榕樹jing還有這本事?

這該是屬于它的天賦神通了。

能夠啟智到這般地步,能夠正常和人交流的,再加上它的年齡,它覺醒天賦神通倒也并不奇怪。

只是,它還當真懵懂,身懷瑰寶而不自知?

它似乎覺得能看到黑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自己到底要不要提醒它一下?

實在是太蠢萌了。

回頭,等自己走的時候,還是提醒它一下吧!

別看到個覺得好的人,就什么都跟人家說,很容易死的知不知道?

“除了黑影,你還能見到什么?”

“有啊,大家身上的氣息我都能看見,有許多種顏色。姥姥你身上就是翠綠翠綠的,上面還有五彩斑斕的亮點點,好漂亮啊!”

連意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不忍直視。

榕樹jing的審美怕不是有什么問題吧?

她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那你最近看到黑影了嗎?”

榕樹jing愣了愣:“很多啊?”

它不明白,為何姥姥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興奮?

“且不說遠的吧,如今這幽云城的人你都認識嗎?叫的出名字嗎?”

“姥姥!是榕城!”它固執的糾正連意。

連意:“……好吧,是榕城。”

“認識啊,他們所有人我都能叫出名字,不僅是榕城的,其他地方的人我也能叫出名字。”

它討好的繼續擺動著枝枝椏椏,像個手舞足蹈的大孩子:

“姥姥,你想認識誰,我可以幫忙的!”

“姥姥你快來問我啊,我都知道!”

連意忍不住笑了笑:“你認識歐陽卷云嗎?”

榕樹jing靠在連意面前的枝丫點了點:“認識,是卷云郡主啊,她腦袋上有黑影,還很大,很兇,不是好人。”

說著說著,它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起來。

這種腦袋后面的黑影子很大的,特別張牙舞爪的,榕樹jing都很害怕,遠遠的就會趕緊躲進枯枝干內,把自己埋得很深很深。

久久都不敢出來瞄一眼。

“哦,還很大?那歐陽卷云和旁人的黑影子有什么區別嗎?”

“有啊?大部分腦袋后面有黑影子的人,黑影的顏色都很淡,更接近灰色,小的話一個小兒拳頭大小,大的話也就兩個小兒拳頭一般,可卷云郡主腦袋后面的黑影有三個小兒拳頭一般大,還黑沉如墨,非常嚇人!”

“他們身上原本該有的其他顏色都消失了,都被那黑影給吃了。”

榕樹jing又抖了一會兒,似乎特別的心有余悸:

“小的這么多年,也就見過三位這般的。”

連意沒想到還能問出這般有用的東西。

連忙問:“哪三位,知道名字嗎?”

榕樹jing似乎想了一下,道:“一個就是卷云郡主,還有一個好像叫軒魔主,最后一個現在也在城里呢,叫段沛!”

連意一驚,段沛?!

段沛在城里?!

“段沛在哪里,是不是在儲光樓?”

榕樹jing搖搖枝椏,夸獎:“姥姥真厲害,連這都知道。”

連意沒空搭理它的諂媚,繼續問:“知道段沛哪一日來的嗎?”

榕樹jing又想了一下,似有些懊惱:

“也就七日還是八日前吧,他這一年時常來的,害得我每次都躲起來,所以,也不那么清楚它具體來了幾日了。”

七日之前,就是在她成為歐陽卷云的侍女之前了。

也就是并不是為她而來。

實則,以周悅兒的牌位,也不值得兩個魔主分身一起對付就是了。

不過是今日歐陽卷云對她起了殺心,趕巧段沛也在,所以今日是在那屋里密謀,讓段沛殺了她,到時候歐陽卷云能夠把自己摘的干凈的意思是吧?

至于段沛為何這一年頻繁出入幽云城,大概是為著司空忌被她殺了一事,讓他們心慌了吧。

沉默了一會兒,連意若有所思。

不過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一問榕樹jing:

“段沛是自己來的嗎?”

榕樹jing搖搖頭:

“不是,他每次來,都帶很多人,他在城中好幾處宅子,城外也有,城外埋伏的人更多,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幾千人。”

連意心道,榕樹jing是這般一個一個數人頭數過來的嗎?

不過段沛帶這么多人,連意倒不意外,他身為岐山國的大元帥,手頭可用的兵太多太多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領兵。

這就是他不同于歐陽卷云和司空忌的優勢了。

“這些人難道都是他這一次帶來的?他怎么避過那么多的眼線?”

“眼線?什么是眼線?”榕樹jing不恥下問。

連意嘆了口氣:“說重點,先回答我的問題,這幾千號人他怎么帶來的?”

“哦……每天都有他身邊的手下以各種身份在這附近走動,然后住進他的那些宅子里,對了,他們在城內城外都有鋪子呢。”

委屈巴巴。

連意口氣一軟:“眼線都是壞人……”

“噢!”

這次是歡欣雀躍的聲音。

連意心頭一松,心中卻是在盤算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般的關系。

歐陽卷云大概不知道段沛這么防著她吧,最多知道城里有段沛的人,但城外,估摸就摸不清了。

今兒,她要是不問榕樹jing,她也想不到還有這檔子的事情呢。

這段沛,她還得謹慎對待,可不是隨隨便便殺得了的。

心中已經有了打算,連意看看天色,做下了一個決定。

打定主意之后,連意又看了那榕樹一眼:“對了,聊了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它總是自稱小的,感覺怪怪的。

榕樹jing立馬情緒高漲,再次激動的手舞足蹈,又忽然有些羞赧,似乎特別不好意思:

“姥姥,您叫我榕娘就可以了。”

連意:“……”腳下一滑,差點從樹枝上掉下來。

她搖搖自己腦袋上的三片葉子,晃了晃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叫榕娘啊?”

“嗯嗯。”

就這顫巍巍又嘶啞的聲音,怎么能叫榕娘呢?

它怕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