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話說的可憐,情真意切,怕是任何人都會感動的熱淚盈眶。
可是,了解連意如同了解自己的鷹熠,雖然看似粗狂,可卻怎么可能不懂連意的意思。
便是一開始,被她的唱作俱佳唬的一愣,
但連意說不到三句,它就能透過現象看到她說的這些話的內在本質了。
連意心中想什么,它隨便用手指頭想想,都知道。
不就是怕它死了么?所以用這么拙劣的演技欺騙它。
可是,鷹熠能拒絕嗎?
不,它不能。
便是知道連意在表演,
它也知道,她這是為它而演。
它怎么可能這般的戳破滿心滿眼為它好的老友呢。
再者,連意雖然是表演,
可說的話不無道理啊。
這仙界,連意到底背后無人啊。
別說是連意殺了地心魔,便是她有意無意壞了魔族的好事,那始魔元尊都不可能放過她的。
畢竟,那樣一個敢和無極天尊生死決戰、覬覦仙界之人,必然是心比天高,孤傲自負到極致之人。
一個小小的廣眉星域,一個小小的藤妖,蠻荒之地的小妖而已,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
更是膽大包天的殺了他的伴生魔。
那仙界之中,必是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
鷹王心中沉沉,它自然放不下連意。
他們兄妹數萬年的光陰,保護連意已經成了它鷹熠的本能。
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
它信連意完全知道這些,所以她倒是聰明,拿自己威脅它。
鷹熠沒說話,甚至臉色黑沉的嚇人,
可惜它的黑臉能嚇到連拜山這個沒出息的慫包包,也能嚇到嬴秋這個世仆,
對連意,沒有任何影響。
她是吃喝的很開心啦,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嘴里還嚼著美味,扭頭又能迅速的變幻臉色,泫然欲泣。
簡直是令親眼見到之人嘆為觀止。
連拜山更是覺得,連意自從來了蒼梧山,好像把體內那個最胡攪蠻纏,肆意妄為的自己,給放出來了。
痞里痞氣的,滑不溜手的。
比之前它印象里的她,還要可怕。
可,鷹王就吃這一套,在連意吃完了飯,擦了嘴,起身之際,鷹王問:
“去哪里。”
連意:“去把你的妖丹找出來。”
鷹王沒說話,
只是跟著連意一起站起身:
“我帶你去。”
簡直驚掉了嬴秋的下巴,
這是默認了?
這還是那個固執如頑石的鷹王主子么?
蒼梧山很大,
畢竟曾經是鳶深界最強大的鷹王的道場。
藏個星船,還是很容易的。
藏星船的地方自然是蒼梧山腹地之處,鷹王更是把自己的修煉室都安置在了那一處,日夜守護著那一處。
可惜,鷹王一邊走一邊抱怨:
“阿妹,若是星船不齊全了,你會不會怪我?”
連意一邊往內走一邊道:
“自然不會,鷹老哥已經幫了我那么大的忙了,再說,貍力那種家伙,本來就不能以常論,便是我自己守在這兒,對那種開山裂土的妖獸,也沒辦法。”
鷹熠每每想起此事,就很火大:
“那群小妖,真是氣死我了,最后還有一個竟敢裝死,趁我不備,逃走了一個,也不知道……等等,你怎么知道金邊貍力?”
它也沒跟她說啊,難不成嬴秋又在其中搬弄什么話了?
連意拍拍鷹王的肩膀:
“所以說啊,這老天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那金邊貍力被你打傷后,逃跑了,逃到了乙火界,后來就坐化在了那一處,我百多年前,去了乙火界,就發現了它的骸骨,還找到了一塊爍星礦石。”
一邊順著山道走,連意就把這事細細說了一遍。
這可真是時也命也。
該是她的東西,合該就是她的。
那貍力吃了她的星船,被鷹王打傷,最后輾轉到乙火界都死的變成了一具骨頭,還被她發現了并且還認出了身份,最后更是憑著一塊爍星礦石,連意早前就猜到的關于星船的一些事。
真是怎么著都沒逃出他們兄妹的手掌心。
如今,她早就做好了星船殘缺不全的心理準備。
她一眼暼在連拜山身上,既然鷹王說了,那貍力也就逃了一個,剩下的,該是被鷹王滅殺盡了。
那些爍星礦石,要么被貍力吃了,要么就被它們藏起來了。
反正都還在鳶深界就是了。
這不還有連拜山么?
爍星礦石天然就有陣紋,可不就是天然陣法么?
既如此,連拜山的用場不就派上了。
連拜山搓搓胳膊,胖胖的圓臉上有些困惑,它本來是得意洋洋的,畢竟馬上破陣,想必就能用上它了。
連拜山多年以來,對于藤仙連意其實是敬畏交加的。
甚至,它對連意的敬來源于它對連意的害怕。
畢竟前世,藤仙連意是間接斷送它性命之人。
對于這樣的人,便是面上再如何討好,最后的目的都是要遠離的。
連意和它談條件,甚至給它安排了一個那么好的出路,可把連拜山感動壞了。
連意是比較兇,但給了它這么一個好出路,它已經很感激了。
如今有了它的用武之地,等找到星船,它自是可以離開了,它如何不開心。
可,明明是這么開心的時候,莫名的,一股寒風不知從哪兒襲來,凍的它打了個冷顫,全身細密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它撓撓頭,不敢直接問鷹王和連意,它湊到嬴秋面前說悄悄話:
“鷹王可真厲害,這么陰森寒冷的洞府,它一住就是幾萬年,嘖嘖嘖。”
不虧是鷹,對自己也挺狠的。它是好日子過慣了的,根本吃不得這種苦。
嬴秋:“……”就莫名奇妙,它轉著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鷹王這洞府怎么了?
鷹王不缺錢,數萬年來,這洞府里擺的都是價值萬塊靈石一個的夜明珠,成千上萬個的順著洞府之中的路一路鋪就。
各處,千年萬年的可以提升人的神識強度的鐘乳石液一洼一洼的,到處都是。
靈水泉、靈水瀑布,潺潺流淌不息,蒸騰的整個洞府之中,全都是氤氳的靈氣。
它嬴秋是有見識的大妖,也曾經去過其他門派游歷。
可以說,便是大門派的中心地帶,下有靈脈供著,都沒有鷹王這道場的靈氣充沛。
更別提那些萬年鐘乳石液!
正是靠著這些,失去妖丹的鷹王,才能支撐這么長時間。
這般厲害的福地,在連拜山眼里居然是陰森之地。
便是這連拜山來歷不凡,嬴秋覺得自己也不能忍了。
這什么人,實在質疑它們這些世仆沒將主子照顧好?
心中忍不住已經開始大罵連拜山,覺得它的眼睛許是有點毛病。
嬴秋不著邊際的離連拜山遠了點,畢竟是連意帶來的人,它不能真的打了它,到時候可不好交代了。
連拜山本來只是尋求一個聊天的對象,見對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高興的,而且,全身猛然間蒸騰起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冷冰冰的,像是要把它凍成冰坨。
連拜山撓撓頭,只覺得滿腔話語猛然沒了說下去的欲望,它只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中忍不住啐了一聲:
“有病吧,大冰塊。”
前面的鷹王和連意倒是邊走邊說,相談甚歡,后面兩個卻是越走越冷,恨不能把周圍全都凍起來才好。
不過連意和鷹王壓根沒注意到,他倆有太多話說了。
連意畢竟沒了前世的記憶,很多事情需要鷹王提醒。
好比,這陣法,究竟是個什么級別的有去無回陣。
甚至,鷹王還拿出陣牌,給連意查看。
絲毫不在意,他的妖丹可還是在那陣法之中鎖著呢,
要是連意一個沒拿穩,誤按了什么,豈不是一切都毀了?
鷹王信任,連意也不賴,她自來藝高人膽大,且這還是她自己的東西。
當下,分出絲絲縷縷的神識,一邊走路一邊查探起來。
這倒不是連意不在乎鷹王的性命,恰是因為在乎,她才需要研究。
便是打定主意依仗連拜山,可她自己不能渾然未知。
把性命攸關的東西,渾然未知的交到其他人手上,不管這“其他人”是不是很能干,有本事,都是一種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連意自不會犯了自己的忌諱,且如今她的神識成線早就已經非常嫻熟,遠遠超過了前世的藤仙連意,她幾乎完全可以篤定,自己用神識探索這陣牌,不會出任何差錯。
神識千縷,比頭發絲還要細上百倍,如最小也最靈活的手,游走在這陣牌之中。
半晌,連意挑挑眉,沒說什么,心中對古韻的冷嗤更甚。
這古韻還真是把她的一切真的當成了自己的。
可惜,便是照虎畫虎,都畫不像,連貓都沒畫出來。
見識了這藤仙連意當年親制的陣牌,再想到古韻那什么三大絕陣的陣牌,就覺得挺可笑的。
什么是東施效顰,她自己還是那可憐的被仿冒的,可真是令她頗有些不爽。
你說你剽竊就剽竊的徹底一些,如今,這便是盜,也盜的四不像,不齊全,真是敗壞她的名譽。
可,看了這個陣牌,對于她自己,連意到底也是有些別樣的感受的。
藤仙連意這一手制造陣牌之術,她今生至今也沒想起來,便是見識過仙陣陣牌,也見過古韻的那些陣牌,但到底不是一脈相承,或者是形似神不似的。
于陣道而言,她于制造陣牌這一方面,還真算的上薄弱之處。
不過,這也是和她自己比。
如今有了藤仙連意留下的,連意在陣道這一塊的缺失,算是也得到了彌補。
這大概算是藤仙連意給她留下的一處機緣。
更算是她推了自己的后世一把。讓連意的陣技更迅速的邁向了圓滿之境。
她了解自己的后世,本就是同一魂靈,癖好,性情,甚至那堅韌執拗的個性都不會變,哪怕初時,連意再如何抗拒,勢必,最后也會走向同樣的路。
這就是她留給她的最后禮物了吧,陣道的圓滿。
那陣牌之中巨細靡遺,實在是太詳細了,就好像一本寫滿批注的書,就是要讓看到之人能夠一點即通,瞬間頓悟。
連意勾了勾唇,對鷹王笑道:
“老哥,你可加把勁吧,你阿妹我可快要趕到你前面去了,吾之道也,可就剩下一點點殘缺了。”
就是星船。
等到星船之陣被她獲悉,她可真就到了舉霞飛升之時。
鷹王嘿嘿一笑,毫不在意:“那感情好啊,咱們一道飛升,到時候那什么魔,老哥我都給你打回去,你等著瞧好了。”
說著話,便到了地界。
連意把連拜山喊來,指著那有去無回陣的某一點到:
“這里是生門的位置,你就直接從這破陣就是。”
連拜山:“……”都知道生門在什么地方,還用它干啥,它看起來像是個苦力么?
不過,連意沒說它也看出來了,便是生門,這陣當年連意也用了一些仙陣手段,比如其中與有去無回陣相互勾連的自毀陣,她自己破陣,礙于境界,容易有失誤,動作若是大了,許是還容易引起陣法反撲。
連拜山就不同了,它就好像一把萬能鑰匙,有了生門,便是找到了鎖孔,解起來輕而易舉,而且不會引起陣法的反彈和波動。
它摸了摸鼻子,罷了,它的未來命脈都在連意手上呢,當苦力就當苦力吧。
它身形一閃,人便沒了,化成了一小橋的形狀,恰是它的本體。
那本體光芒四溢,一股腦兒全都涌進了連意所說的那一處生門之處。
原本,黯淡無光的陣法,剎那間,光華披身,變得璀璨起來。
等到那光芒逐漸流瀉到整個陣法都被灌滿,蒼梧山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咔嚓”聲。
接著,華光再次退去,三人面前,場景變了。
原本看起來只是一處空地,如今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是深坑。
坑中,有一綠色的,盆盂大小的圓物,盈盈閃光,它感應到了主人,立刻以風一般的速度朝著鷹熠飛撲而去,鷹熠沒動,它順利沒入它的丹田之中。
連意見鷹熠的神色肉眼可見的變好了,氣勢更是隨之節節攀升,不僅滿意的點點頭。
妖丹回歸,鷹王再適應,調整些日子,再把這多年的損耗補回來,心境再打磨打磨,飛升不遠矣。
她目光投向深坑,那兒還有一黑色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