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寧三年二月,江南道浙江(錢塘江)西陵渡口,潤州團練使安仁義統領舟師南下至此柳浦,欲與渡西陵,與董昌相呼應。然鎮海軍節度使錢繆遣武勇都指揮使顧全武、都知兵馬使許再思把守西陵渡口,兩軍相據于此已經月余。屢次交鋒,但勝負相半,安仁義始終無法渡江救援董昌,董昌遣其將湯臼守石城,袁邠守余姚。石城位于山陰縣東北三十里,是杭越兩州的交通要隘。余姚位于越州城東面,乃是抵御明州的要地,董昌心知己方并非錢繆之敵,只得固守以待楊行密支援。
莫邪都營寨位于浙江邊的一塊平地上,背靠著一座小山,左側緊靠著一條匯入浙江的小河,營寨呈長方形,仿佛一塊棋盤,呂安的指揮使營帳位于營地中央的一塊高地上,呂方營帳前面便是王佛兒指揮的親兵隊的10個帳篷,在親兵隊的兩側便是射生團的營帳。位于指揮使營帳后面一字排開的便是左右廂一共八個百人團的隊正隊副帳篷。寬度和營地寬度相同,八個隊正隊副帳篷后面便是10行帳篷,一伙士卒同住一個帳篷。在左右廂八個百人團的后面的便是炮隊的帳篷。炮隊后面是留作盟軍的空地。在指揮使營帳的兩側空地,一側是作為廣場,可以用于士卒操練之用,另外一側用于堆放輜重給養。營寨由壕溝、墻、柵欄還有4個營門組成,整個營帳仿佛一座市鎮一般,防護墻和帳篷之間有100步寬的空地,從而為部隊的進出.集合以及應討緊急情況提供便利。同時輜重(主要是給養和戰利品)也可以堆放在這里。另外,如通敵人襲擊,矢石也幾乎打不到營帳,不會造成大的傷亡。高地的指揮使營帳內,呂方正仔細的清算著賬本,看得出他心情很好,笑著對旁邊的陳五和龍十二打趣道:“某家早就說過不用擔心將士們的冬賜和出兵費用,這些自有董昌那廝來操心,你們看,這些日子從湖州、杭州這里撈到的可不少吧。”
龍十二和陳五都笑著點頭,龍十二笑道:“可惜那杭州城有兩道城墻,打不下來,要不然那可是錢繆的根本重地,又有多年和海外通商,憲宗皇上的時候就號稱‘戶十萬,稅錢五十萬緡’,其蓄積可想而知,若是打下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呂方笑道:“是呀,若是得了杭州、越州二地,以通商之富招募豪杰,休養士卒,進可爭雄淮上,退可割據一方。不過就憑潤州這萬人,也就是趁錢繆主力正在攻打董昌,一旦董昌授首,我輩也就逃命得份了,我們還是盡量在這里都撈些好處是正經。湖州向來富庶,你們出去打糧時若是發現能工巧匠,便全部擒來,送到丹陽去,以作長久之計。”說道最后幾句,呂方口氣已經鄭重起來,帳中兩人聽了點頭稱是。
正當此時,帳外一名親兵來報丹陽有信使求見。那人進的帳來,呈上書信,竟是厚厚一疊,足有七八張紙。呂方看了看落款是范尼僧,打趣道:“范兄弟說他以前是當和尚的,我看他倒是個讀書人,否則哪能寫這么多,莫不是做了辭賦過來。”
陳五笑了笑答道:“想必縣中有緊急事情,范兄弟是個過細的人,可能寫的瑣碎了些。”
呂方打開書信,隨口答道:“某離開時說的很明白,縣中之事他盡可先行處置,書信往返足有十余日,若要請示再辦便耽擱了。”說完話,呂方一看書信,臉色為之一變,頓時變的鄭重起來,兩人見呂方這等表情,心知縣中出了變故
陳五與呂方要親近的多,待呂方看完書信便問道:“范兄弟信中寫了什么,縣中可出了什么變故。”
呂方臉色如常答道:“諸豪姓乘某出兵縣中空虛,密謀作亂。“
帳中兩人聽了大驚,龍十二滿臉漲紅:“那可糟了,縣中不過有400兵,若彈壓不住,廣陵那里有了借口,收回這地盤去,吾輩變成了無根之木,趕快還請遣兵回援。”
呂方笑了笑,將手中書信彈了彈,說:“那倒不用,范兄弟得到密報后,當機立斷,已將叛黨悉數屠滅,此時想必那賊首朱挺之的首級已經發臭了吧。”說到這里,呂方嘆道:“范兄弟倒真的是謹小慎微,還在信中向某請罪,說一來鎮壓反叛時一時分辨不清,殺戮過多,其二又空城出兵,置夫人于危險之地,以致使淑嫻親自擊鼓擊賊,向某請罪。”呂方沉吟了半響,取出筆墨紙硯。便開始回復信函,龍十二在旁看到寫的是:“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一張白紙可以畫最美的圖畫。”寫完后,呂方待紙上墨干后,封好書函,遞與信使說:“汝回去將這信交與范留守,若他看不懂,你便對他帶口信說:‘你做的很好,不要怕打碎了壇壇罐罐。湯武革命之時,便是那桀紂也不過是獨夫民賊,何況幾個謀反土豪,若有罪孽,我呂方一身擔之。夫人乃女中豪杰,切不可以尋常婦人待之,縣中之事小心行事即可,信函往來耗費時間,他當機立斷便是。’”正當此時,帳外撞進一個人來,嗓門大的嚇人,口中喊著:“安將軍晚上請眾將飲宴了,聽說昨日那新羅姬來從潤州來了,定要當場獻舞了,早些去占個好位置,也看的清楚些。”說話的卻是李銳李勇新,他隨呂方南下后,便帶領200騎兵臨時劃入莫邪都編制,駐扎在呂方營地中。王佛兒和呂雄跟在李銳后面走進帳來,陳五與李銳本是舊識,兩人在擔任商隊護衛時同在一軍中,看到李銳色授魂與的摸樣打趣道:“一個新羅婢而已,不過三五十貫而已,汝在潤州城中都有田宅,買一個也就是了,想干什么都可以,何必在這里干過眼癮。”帳中數人都是男人,聽出陳五的意思,紛紛會意發出淫笑。”
“那可不是一般的新羅婢女,聽說不但美貌如同天女一般,聽說一手劍舞幾可與那玄宗皇帝時的公孫大娘相比,安將軍先前花了八百貫錢方才從胡商那里買下的,珍愛非常,連出兵都舍不得,陳五你這廝泥腿子哪里懂得這里的妙處。”李銳的口氣頗為鄙夷不屑,滿臉都是對于美女的向往和期待。
帳中諸人,王佛兒是農家漢子,龍十二是窮軍漢,呂雄是呂家疏宗,算得上是小地主,出身好點,不過八百貫的姬妾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存在,江淮這些年并無大戰,物產殷富,谷價頗賤,八百貫錢幾有二十余家中等人家的資產,乾寧二年河東李克用下關中擊敗三帥,送天子還京,當今圣人也不過賞了他三十萬貫的軍費。聽了李銳這般話,連呂方的癮頭也被吊了起來,自己的妻子呂淑嫻雖然也算是漂亮,但美女誰也不會嫌多,于是拍板晚上除了呂雄輪到值班守營,其余都去參加飲宴。呂雄雖然滿臉都是不爽,但軍令如山,也沒奈何。
安仁義大營,中軍幕府,燈火通明,兒臂般粗細的蠟燭兩邊足足有兩排,怕不有百余根,將足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大帳照的宛如白晝,蠟燭中還摻有香料,整個帳中香氣彌漫,如同仙境一般。主將安仁義還未到來,帳下兩排眾將濟濟一堂,個個身披甲胄,燭光下閃閃發光,滿是殺氣,和飲宴的氣氛頗有些不相符。眾人都交頭接耳的閑聊,突然帳后持戟衛士拉長了聲音贊禮:“淮南東南行營指揮使,潤州節度使安仁義到。”眾將趕緊起身行禮迎接,一時間帳內甲胄兵器碰撞聲不絕入耳,宛若戰場一般。卻只見安仁義身著錦袍,頭戴金冠,手中拿了一柄玉如意,他本是沙陀人,高鼻深目,皮膚白皙,那里還是一介武夫的摸樣,竟如一位濁世佳公子一般。安仁義雙手下按,笑道:“今日飲宴,只敘情誼,不分長上,在座的都是袍澤兄弟,正是同喜之時,這持戟郎們也先退下去用些酒肉吧,”眾將紛紛稱諾,于是帳中那些持戟衛士紛紛離開了
宴席已經進行了一半了,呂方身后的李銳三口兩口便填飽了肚子,然后便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住的挪動著屁股,口中不斷地嘀咕著:“那新羅姬怎的還不出來,莫非今晚不出來了,安將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吧?出來挑個胡旋舞也好吧。”其他幾個人也有些將信將疑,呂方見李銳聲音有些大了,隔壁席的都轉頭過來了,正要警告他收斂點。此時上首安仁義突然擊掌,待帳中安靜了下來后,笑道:“諸位都讀過杜工部的《劍器行,‘曤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晴光’,吾輩都是武人,這等劍術何等讓人神往,可惜盛世不再,吾輩福薄,難見絕技。某新買了一新羅姬,其劍舞也是一絕,依稀可見開元盛景,某不敢獨自觀賞,今日與大家共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