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106圍城

杭州城頭,一名老兵縮著腦袋對一旁的新兵低聲道:“這幫湖州賊,不時往城頭上發射石彈,而且還準時的很,每半刻鐘便打一發石彈來,都可以當沙漏用了,不信,又來了。”

那老兵話音剛落,“彭!”一發石彈砸到女墻上,外包石塊的夯土城垛頓時被砸的粉碎,濺起無數的碎片,頓時激起一陣慘叫聲,六七名守兵捂著臉在地上不住翻滾,指縫間滲出鮮血,至于在那女墻后躲避的倒霉蛋,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新兵早已被這恐怖的景象驚的說不出話來,一雙烏黑色的眼珠死死的盯著不遠處還在滾動的石彈,四周的其他守兵仿佛盲了一般,對在地上翻滾的袍澤置若罔聞,只是蜷縮著身體,盡力減少受彈的面積,節約這每一分體力。那老兵拍了拍新兵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來吃這份口糧就有這一天的,再說被打中的也是平日里沒有行善積德,命里有的。”

“那幾人受了傷,為何大伙不出去把他們抬下去好好醫治。”新兵指著不遠處地上的傷兵。

“你傻呀,城外土山上的那些湖州賊弩炮可有不少,這些天來死在那玩意手下的可有不少弟兄呀,他們那幾個人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等待天黑了,再去抬也來得及。”老兵趕緊低聲勸阻,自從八天前湖州水師大獲全勝,切斷了浙江兩岸的鎮海軍聯系后,武勇都叛軍、宣州軍、湖州軍不約而同的在自己劃分的那一段城墻發起猛攻。在先前那些相持的時日里,呂方可并沒有閑著,驅趕未入城的杭州百姓在距離城墻一百五十步遠的地方堆了兩座土山。與此同時,投入了一件冷兵器時代的變態武器——扭力彈簧炮。

歷史上最早的扭力彈簧炮是公元前399年西西里島上的敘拉古城邦制造的,使用兩束張緊的馬鬃、動物肌腱產生的扭力作為動力,驅動弓臂發射箭矢或者彈丸攻擊對手,其威力十分驚人,可以輕而易舉的將26公斤的石彈發射到300碼開外,更為可怕的是,其精度能夠反復射中同一位置,曾經有弩炮發射的長矛將上次發射的弩炮劈成兩片的記錄。而且他比起中國傳統的床弩有兩個好處,一個可以將發射的動力裝置扭力彈簧封閉在金屬容器內,其余部分可以在使用時臨時制造,而且由于其發射彈丸的動力源相比床弩的弩臂要小得多,其尺寸也比同樣威力的弩炮要小得多,易于搬運;另外一個便是采用金屬棘輪來逐次上弦,無須一口氣上滿弦,而且莫邪都炮隊的士兵經過訓練,可以通過棘輪上次數的多少,估算出此次的射程,并根據事先準備好的炮表計算出仰角進行準確的射擊。

這幾年在湖州呂方根據記憶中資料讓工匠們反復試驗,制造了兩種規格的扭力彈簧,一種用來發射15斤重的石彈或泥彈,另外一種用來發射長矛,此次出兵便攜帶了百余具這兩種扭力彈簧來,待到弩炮制作完畢后,便分別安置在兩座土山上,形成了對城門附近的交叉火力。憑借這一武器,湖州軍采用了嶄新的攻城戰術:先讓立于土山之上的望塔俯瞰守軍的布局,然后通過事先約定好的旗語將數據通報下面的炮隊,然后在土山上的少量弩炮發射較驗彈,待到命中后,則全體炮隊機動到土山上,迅速發射大量的石彈來摧毀目標,幾次后,鎮海軍城頭上能夠對土山造成威脅的投石機與床弩便損失的七七八八了,在城頭上的守兵也死傷慘重,幸喜湖州軍也只是不斷騷擾,并沒有登城猛攻,于是守軍干脆只放少量士卒在城頭監視,其余的大部分軍隊都留在城下休整。

土山背后,戒備森嚴,按照莫邪都扎營的規矩,壕溝、土壘、柵欄,一樣不少,大隊的士卒在駐扎在營壘里,隨時準備擊退出城襲擊的敵軍,畢竟這里離杭州城的直線距離不過三百余步(約450米),而在緊靠著土山山腳,有一處巨大的帳篷,守衛的尤為嚴密,而且離它最近的守兵也有二十丈遠。如果你能夠走進帳內,就會發現里面有一個黑黝黝的洞,一直通往地下,不知有多深多遠。

呂方行進在地道中,身后的王佛兒辛苦的弓著腰,在這狹小的地道中,他那魁梧的身材行走格外吃力,此時正是深夜,為了防止被守軍發現,挖掘壕溝的士卒只在白天工作,好利用各種噪音來掩蓋挖掘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地道分為三條分叉,呂方選擇了中間一條,一直走到了盡頭才停住腳步,默默計算著走過的路程的步數,比昨天又延伸了二十步,又從懷中取出一枚指南針,借著身后王佛兒手中的燭光,確認了地道延伸的方向沒有錯誤,呂方松了口氣,算起來還有七八天就能到達城墻的墻基下了,在地道中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是的,這就是呂方同時進行的一項計劃,扭力彈簧炮發射的石彈雖然威力很大,可是只能殺傷人員,摧毀房屋、機械。若要在杭州堅固的城墻上打開一個缺口,讓士兵們攻入城內,那威力還是太小了。于是呂方在修筑土山的同時,挑選了三百名親信軍士,在土山下挖掘地道,準備將地道延伸到杭州高厚的城墻地基下,先用木材支撐住要挖掘的地段,待到挖空了城基,再用油脂涂在木料上,放火燒掉支架,使城墻崩塌。堆砌土山除了為了建立好的弩炮陣地,還有一個目的便是為了掩蓋地道的存在。土山要大量的泥土,挖掘地道的泥土不用擔心被城中敵軍看到,導致發現地道。而且建造土山產生的噪音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掩蓋住挖掘地道的產生的聲音。

如果這一切都不奏效,呂方還有最后一招,范尼僧為了報殺父之仇,將靈隱寺拆毀,獲得了大量風干好了的上等木材,呂方用這些木材正在建造兩個巨大的攻城塔,足足有十二丈高,下面有輪,用五百名士兵推動,在表面用浸濕的牛皮包裹防止火攻攻城塔的頂端可以裝載二十人,發射箭矢,還有吊橋可以讓士兵直接登上城墻,,在底部還有攻城槌,可以撞擊城墻,打開缺口。如果前面幾種辦法都不能奏效,他便打算用這個辦法來打開缺口,一舉攻下杭州。

呂方做這么多準備,不惜在實力還很薄弱的時候冒險暴露掌握的先進武器,目的就是在減少基干部隊損失的前提下奪取杭州,打破江淮乃至中國整個東南地區的均衡,好可以渾水摸魚。眼下雖然他已經擁有了一州之地,州中的豪強表面上也支持自己,可是他心里明白,那不過是強勢之下不得已而已,一旦形勢有變,這湖州只怕遍地都是叛旗,能夠信任的只有那些從淮上跟隨自己南下的老部下,如果他們在攻城戰中傷了元氣,自己就只有依靠那些本地豪強,那時隨時都有被架空的危險,便如同被驅趕到廣陵的前任湖州刺史李繼徽一般。而且此時整個江南東道的土地已經瓜分完畢,形成了一個很微妙的平衡,而其中最大的兩個得利者便是錢繆和楊行密,其間有一些想要壯大的半獨立勢力,湖州的莫邪都、潤州的安仁義、宣州的田覠、武勇都叛軍都是其中之一,可其中他們任何一個的壯大,都會對這個平衡的破壞,而錢繆和楊行密二人都會放下他們之間的舊怨,對這些破壞者施以無情的打擊,畢竟在這個叢林法則主導的世界里,強者在沒有將所有其他弱者吞噬完之前,是不會決一死戰的。而呂方的計劃就是先依附田覠,借助他的實力,來打破這個平衡,再在外部勢力的干涉到來前,乘錢繆親軍叛變,被困孤城的時候,一舉消滅他,不再給他翻身的機會。在接下來的渾水摸魚中,呂方將處于一個非常有利的地位,畢竟從地理上,湖州和杭州要比宣州離杭州要近的多,而且現在田覠的背后還插著一枚釘子,升州刺史李神福,楊行密決計不會讓他這位老友在江南大事擴張的。

呂方正在心中將亂麻一般的諸家勢力關系捋清頭緒,突然燭光一陣晃動,接著眼前便是一陣漆黑。他條件反射般的一個箭步背靠住地道側壁,與此同時,反手已經從腰間拔出護身橫刀,屏住呼吸。過了半響功夫,旁邊傳來一陣清脆的擊打聲,接著便泛起一絲火星,亮起一點燭光,映出王佛兒魁梧的身影,他看到呂方這般模樣,笑道:“剛才是蠟燭燒完了,主公,方才你在那里站住發呆,好似在想什么要緊事情一般,某怕打攪了你的思緒,也不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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