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渥仔細的看了那圓圈半響,仿佛理解了少許,可又接著不解的問道:那這和今日之戰有何關系呢?
仿佛是為了印證臺蒙的話,宣州叛軍的中軍傳來一陣鳴金聲,左右兩翼的叛軍開始向后退去,叛軍的中軍后隊從側面延伸了出來,形成了一條稀疏的戰線,掩護著兩翼的叛軍向后退去,可是在淮南軍兇猛的追擊下,叛軍右翼的撤退還是逐漸變成了潰退,彪悍的河東騎兵在潰兵叢中揮舞著馬刀,將無組織的敗兵一個個的砍倒,許多第一次上陣的新兵驚恐的丟下兵器盔甲,向后逃竄,甚至還有成百的兵士丟下兵器跪地投降的。興奮的楊渥顧不得繼續學習兵法,指著對面的叛軍道:臺帥,讓中軍壓上去吧,這正是陣斬田賊的良機呀!
不可!臺蒙搖了搖頭,冷靜的觀察著戰場上的形勢,沉聲下令道:來人,讓后備軍增援三千人到左翼去,加緊攻打敵軍右翼,田覠乃是軍中宿將,不能給他翻身的機會。
臺蒙身后的傳令兵應了一聲,趕緊離去,臺蒙這才對楊渥解釋道:田覠中軍和左翼還完好,他積蓄十余年的精銳豈是可以小看的,若逼得狠了,他回頭死戰,還勝負未知呢!我們身處險地,這次能贏個六七分就足夠了,而且這樣一來,田覠必然領兵向右撤退,就離他的后勤基地廣德城越來越遠了,我們就可以將他和廣德城隔開了。
楊渥懵懂的點了點頭,他雖然在軍營中長大,可是像這般指揮大軍的機會卻從未有過,向這種戰陣之中指揮的細密之處,若非親身經歷,是極難學會的。臺蒙臨行前受楊行密叮囑,便不厭其煩的說了下去:你知道為何先前我讓左翼先行,而右翼不動嗎?
楊渥搖了搖頭,臺蒙拔出腰刀在地上畫了三個平行方塊,又指著那三個方塊道:這便是叛軍的左中右三軍。又在那三個方塊對面畫了三個平行的方塊,代表淮南左中右三軍,然后指著代表叛軍右翼的那個方塊道:叛軍右翼最弱,所以我將騎兵加強給我軍左翼,然后讓左翼先行攻擊正對的敵軍,而相對來說,我軍的右翼相對于正對面的敵軍來說便變弱了,所以我讓右翼站在原地不動,目的就是盡量拖延與敵軍接觸的時間,爭取在擊潰敵軍右翼前保持己方陣線的完整。說到這里,臺蒙停止了敘說,抬起頭看了楊渥一眼,問道:明白了嗎?
楊渥楞了一下,問道:那若是敵軍從中軍抽調援兵來支援右翼呢?
臺蒙笑道:若對面的敵軍統帥不是田覠那廝而是你就好了,兩軍相爭,除非實力相差太大,勝負之間本就是毫厘,比的就是誰搶到這個先手,若我已經取得先機,敵兵就是做出應變也是來不及了,兵敗如山倒,就算有援兵如何攔得住,就算攔的住,我還可以選擇下一個薄弱點攻擊。與其派援兵去支援被擊破的右翼,還不如全力攻擊我軍左翼,若能擊破,還能求個不勝不敗之局面。司徒,你要明白,最好的防御就是巧妙的進攻呀!
聽完臺蒙這一席話,楊渥不禁陷入了苦思中,的確冷兵器時代的野戰,戰線雖然最多也不過十余里,可是由于通訊手段和部隊機動、組織能力的限制,最高指揮官對部隊的控制能力是很有限的,做出的反應也遲鈍的很,由于戰場寬度的原因,全軍一般會分為左中右三軍,然后各自有相應的將領,最高指揮官通過旗號、金鼓和信使來加以指揮,一旦其中一部被擊潰,從其他部隊抽出兵力來支援是非常困難的,光逃跑的敗兵就很容易沖垮援兵的陣型,而且敗兵的情緒也很容易傳染給援軍士卒,所以往往一翼被擊潰,指揮官最多派少量軍隊逆襲,更大的可能是讓另外一邊孤注一擲,求個不勝不敗,所以歷史上有許多戰役都是雙方各自擊潰對方一翼,然后比的就是哪一邊的騎兵先回到戰場,迂回到敵方中軍的側背,完成最后的一擊。
宣州軍陣中,田覠此時的臉色早已變得鐵青,眼見得淮南軍加強了對己方右翼的攻擊,許多右翼的敗兵為了尋求保護,丟棄了兵器和盔甲,往中軍這邊跑過來,雖然中軍的軍官們指揮士卒面對敵軍方向列成了數十個中間有數人寬度間隔的小方陣,并大聲下令那些潰兵從這些空隙中逃走,不得沖動了陣腳,可是那些已經被恐懼沖昏了頭腦的潰兵們根本聽不到那些呼喊聲,他們耳中仿佛還充斥著那些河東騎兵可怕的唿哨聲,還是一股腦兒的往己方陣前沖去,有的跌倒在地的還便向那邊爬了過去,眼見得就要沖動宣州中軍陣型了。
放箭,沖動軍陣者,殺!吳國璋鐵青著臉,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隨著他的號令聲,宣州軍陣前響起了一陣慘呼聲,近距離發射的箭矢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潰兵的胸口,就算有少數能夠躲過箭矢的人,也立刻被長矛捅倒在地,被孫國璋血腥手段震懾住了的叛軍潰兵們開始繞過中軍,后面追擊的淮南軍騎兵看到對方陣型如此嚴整,也收住了腳步。
好了,鳴金吧,讓那個郭師從回來吧。臺蒙沉聲下令道,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已經快午時了,估計田覠應該會退兵吧,司徒,你等會就帶兩百騎兵,監視敵軍,我領大軍去取廣德。
此時的楊渥已經對臺蒙的用兵心悅誠服,躬身領命后,便快步向后走去。
廣德城,在白天的激戰后,田覠果然如同臺蒙所預料的一般,由完好的中軍掩護著兩翼的敗軍向北撤退,臺蒙便派出少量騎兵監視田覠的大軍,自己領了主力來圍攻廣德,廣德縣的守將聽說田覠大軍被擊敗,立刻就開門投降了,臺蒙只派了兩百名士卒進城維持秩序,占領了縣衙、倉庫等要害所在,將大軍依城修筑了一座大營,如同先前行軍中一般,他還是站在營門前,一直到士卒和民夫們挖好了壕溝,并在壕溝后得土壘上豎起了木柵欄,才回到帳中進食,他剛吃了兩口,便聽到外間一陣腳步聲,人還沒進帳,便聽到來人高聲喊道:叔父,叔父,我有緊要軍情通報。
帳門簾被揭開了,進來那人光著頭,頂上升起一股熱氣來,正是領著騎兵去監視田覠大軍的楊渥,他走到案前,拿起陶罐就喝了幾大口水,才開口道:叔父,那田覠一路往北去了,看他行軍途徑,倒不像是回宣州,好像是往蕪湖那邊去了,明日我軍當如何行動?原來宣城位于皖南群山的北坡和長江南岸平原的交界處,若田覠想退回老巢宣州,最好的道路便是從廣德沿著誓節、雙溪一路向西前往宣州,這條道路沿著皖南山地和長江中下游平原的交界,河流湖泊甚少,而且路途最近,現代的滬渝高速公路也是走的這個路線,若非如此,就只有一路往北,沿著郎溪、高淳一路退往蕪湖,從那邊也有一條道路通往宣城,不過這條道路要繞一個大彎子,中途若要改道,就要皖南的大量河湖水道,田覠的軍隊有大量的輜重,如果沒有準備大量的船只,行動是十分不方便的。所以在廣德已經被臺蒙占領的前提下,田覠要么冒著自己側面暴露在臺蒙的危險趕回宣州,要么退往蕪湖,和留在那里和李神福對峙的軍隊匯合,再做打算。
臺蒙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下令派出更多的哨探小心監視田覠大營的動向,楊渥此時也知道此人的性情,也不再開口詢問,過了好一會兒功夫,臺蒙才答道:監視田覠的行動,若田覠退往蕪湖,我們便尾隨其行動。
楊渥問道:那為什么不直取叛軍老巢,彼軍將吏家小都在那宣城中,若我攻之,田覠定移兵相救,兵法中所云致人而不致于人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臺蒙搖頭道:兵法里雖然這么說,可運用之時,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的,田覠在宣州已經經營多年,宣州這等老巢定然戰守之具皆備,豈是那么容易拿的下來的,更何況從廣德到宣城,一路上戍守之處不下十處,等我軍到了城下,兵鋒也早已鈍了,若一時取之不下,只怕便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可田覠那廝若和蕪湖余賊匯合,定然兵勢復振,那當如何行事。
臺蒙沉吟了片刻,答道:待我向王茂章修書,讓他分兵來援,先破田覠,再合兵一處破安仁義。如今大江之上已經重新為淮南軍所控制,王茂章大可乘船從長江逆流而上,夾擊位于蕪湖的宣州叛軍。
楊渥聞言沉吟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我發現我大陣仗寫的非常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