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將部下的騎兵留在山下的那片空地歇息，自己和王啟年領著十余騎登上山來。這石壁山上平日里沒有什么行人，野草灌木蔓生，早已封了道路，前面開路的軍士揮動著佩刀開路，過了半盞茶工夫眾人才到了山頂。

“把這邊清算干凈！”隨著陶雅的命令，兩名親兵將山路旁的幾叢阻礙視線的茅草斬斷，視野馬上豁然豁達起來，徽州府城涌現在眾人眼前。

“徽州府城地勢東面抱山，西據平陸，整座府城便在山坡上。城外從東北到西南，一條溪流圍繞而過，最后匯入城西南的歙浦，這條溪流不但供給了城中百姓的水源，同時也起到了護城河的作用。這府城一共有三道城墻：子城、外城、羅城，四座城門，每座城門都有突出的甕城和馬面防御，在地勢平坦，利于攻城器械行進的北面還有羊馬墻，在城西北的河堤上還有一座小城，喚作新城。”王啟年指著遠處的徽州府城，一樣樣闡明地勢，如數家珍一般，他作為先鋒出徽寧道后，就派出細作探察敵方守勢，這些早已爛熟于心。

“那城內那座小山叫做什么名字？”

“招討是問東南子城旁的那座小山嗎？那山名叫烏聊山，歲末汪華初建此城便是依此山而建的。”

陶雅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消散了，他又指了指城外溪流上的橋梁問道：“鎮海賊既然已經知道我軍即將到來，為何不將河流上的橋梁拆毀？”

王啟年臉上露出一絲憂慮的臉色，答道：“末將認為，是因為賊軍猖狂，并不畏懼我軍能夠利用這橋梁。”說到這里，王啟年看到四周眾人臉上現出不解的臉色，便解釋道：“賊軍首領呂方頗有巧思，制有一種石炮，百五十步內彈無虛發，中者輒斃。那橋梁相距城墻不過百步，正在敵軍的射程之內，他們留下橋梁不拆還可以用作回擊的通道。”

“有這么厲害？”陶雅臉上露出了猜忌的表情，淮南軍中也有各種拋石機和弩炮投入實戰，在威力和射程上都很驚人，但是命中率和發射頻率都還很不理想，一般都是用于摧毀壁壘等固定目標，對于士兵這種運動的小目標效果很有限，這下聽到王啟年以“彈無虛發，中者輒斃”來評價，自然不太信任。

“不錯，那呂方的確很擅長制作器械，當年圍攻壽州時便憑此立下奇功，后來圍攻杭州時，三日內便拿下堅城。此次進軍時，我軍前鋒便有碰到，深受其害。”說到這里，王啟年做了個手勢，身后的親兵呈上半枚泥彈來，王啟年接過轉呈給陶雅道：“這便是鎮海賊軍發射的彈丸，落地后已經破碎。”

陶雅鄭重其事的接過泥彈，在手上顛了顛，約莫兩斤左右，全部泥彈至少有三斤以上了，被這樣的重量的彈丸擊中，就算是披著重甲只怕也是斃命的份了。陶雅將手中的泥彈還給一旁的軍士，臉色變得鄭重起來，沉聲下令道：“傳令全軍，先掘壕筑營，隔絕敵軍內外，打制沖車母驢，漸漸圖之。”

一旁的親兵領命而去，陶雅又視察了一下地勢，轉身對身旁的校尉道：“速速派出傳騎，四處通告，我軍乃奉王命討賊，解百姓于倒懸之苦，對于民物，秋毫無犯，全軍有擅取民物，蹂躪莊稼者，無論身居何職者，一律梟首示眾。各處村莊，速速返鄉，夏谷五取一，勞役三丁取一，解至軍中，若半旬之內不還者。”陶雅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隨即咬牙道：“以同賊論處。”

“喏！”那校尉趕緊躬身領命而去，陶雅回頭看了看王啟年，看到對方臉上現出不解的臉色，便低聲解釋道：“呂方得知吾軍進取徽州，定然會遣兵來援，而此城又地勢險要，無法猝下。我軍只得筑長圍，隔絕內外，認為持久計。還有此城險要之處全在城外那溪流，城中賊軍也憑此為城，豈不知這水亦能為害，我打算筑堤防以用水淹城，鎮海賊軍器再怎么鋒利，又如何能與我軍相抗？”

王啟年這才明確了陶雅的用意，的確這徽州府城北地勢卑賤，又有河流流過，只要筑堤蓄水，再挖開堤防，以水灌城，城中守軍百姓都只有化為魚鱉的份，就算無法沉沒全部城，泥土夯制的城墻也會因為洪水的浸泡而崩塌。但是無論筑長圍還是水攻都需要大批的人力，所以陶雅才嚴格軍紀，以勾引百姓返鄉，好征發民夫，畢竟人都是要吃飯的，若是讓那些夏糧都爛在地里，那些徽州百姓即使不逝世于刀兵之下，也遲早是餓逝世的份，五分之一的糧食和三丁抽一的累贅也很低了，陶雅這般一手拉一手打的措施的確很有效果。看來自己比較起那些上一輩的老將來，在用兵老辣方面的確還差的遠。

“好了，前軍也快到了，我們下山吧，指揮諸軍扎營，免得被鎮海賊軍抓到漏洞，打個措手不及。”陶雅看到淮南軍的前鋒已經快到了，徽州府城的地勢也查看的差不多了，便轉身下山。

徽州府城，一副大戰到來前的肅殺景象。數日前呂雄領兵救濟績溪，碰到淮南軍的先鋒，雖然取得小勝，但是隨著敵方后繼的涌現，他不得不引軍退回府城，幸好淮南軍前鋒將佐也不明確敵方的底細，為鎮海親軍強悍的戰斗力所震懾，也只是收拾己方的殘兵，呂雄才得以完成這兵事上最難的敵前撤退。他回到府城之后，知道淮南軍的大隊即將到來，便加緊修補城墻，準備物質，編練城中丁壯，準備反抗對方的圍攻，幸好他來到徽州這半年來，在修筑城墻和積蓄軍資這兩樣事情著實花了不少力量，也已經將淮南軍大舉入侵的消息通過信鴿傳至杭州去了，現在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可能保持長的時間，畢竟這府城的地勢緊要，只要一天淮南軍沒有拿下此城，就不能放心的大舉入侵兩浙其他州郡。

“將軍，淮南軍的前鋒已經快要到了，是否要將南門外的木橋燒了？”一名軍官急問道，在城墻上已經可以看到升起大股的煙塵，顯然淮南軍馬上就要到了。

呂雄凝視著遠處的煙塵，一隊隊的淮南兵正從地平線下冒出來。此時他的心臟跳得十分急促，好似隨時都會從他的嘴里跳出來一般。其實他自從十四歲披發參軍以來，絕大部分交戰都是處于弱勢的一方。可是這次卻與往日不同。根據探子傳來的消息，這次圍攻己方的淮南軍大約在一萬以上，是己方的六倍以上，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一個只需按照上級命令行事的廝殺漢而已，此時的他肩膀上不但擔著這一州之地和千余將士的生命，而且這次抵抗淮南入侵戰的勝敗都取決于自己是否能守住這座城池。呂雄竭力握緊雙拳，連指甲都刺破了手心的皮膚，這稍微的刺痛感讓他感到松弛了一點了：“不必了，要留個出擊的口子，七八丈寬的河面，那么多敵兵架橋起來也就小半個時辰的事，反而露怯了，淮南賊要是敢上橋過來就讓他們嘗嘗咱們石炮的厲害！”

淮南兵抵達后，并沒有立即發起進攻，反而開端發掘壕溝，在壕溝里插入大批的竹簽，在壕溝的背后修筑壁壘。讓在城頭視察的呂雄驚奇的是，淮南兵不但在面朝城墻的一面修筑壁壘，而且在自己軍營朝外的一側也發掘壕溝，修筑壁壘。呂雄很快就明確了敵方這么做的原因：淮南兵打算通過長時間的圍攻來篡奪府城，他們不但打算憑借長圍來圍攻府城，還準備借助設防的營地來擊敗即將到來的鎮海軍的援兵。想不到自己第一次獨立指揮大軍作戰就是最殘暴的守城戰，呂雄的臉色越發凝重了起來。

夜風吹過，帶來了一陣陣刁斗聲，已經是三更時分了，城墻墻角旁的草叢一陣晃動，轉出一個黑衣人來，他警惕翼翼的視察了一會兒，才回頭做了個手勢。不一會兒，從那草叢中魚貫走出十幾個黑衣人來。這些人都是呂雄在城中懸重賞而得勇士，準備乘淮南軍新到，營盤未固，地形還不熟悉，發起突襲，好挫傷一下對方的銳氣，同時也穩固一下己方的軍心。

屠武盡可能的放輕手腳，免得引起暗藏在暗處的淮南軍“夜不收”的重視，他便此次突襲舉動的頭領。借助夜色的掩護，很快這一行人已經靠近了溪水邊，淮南軍最近的營盤相距溪水只有不到兩百步，這里就是全部突襲過程中最危險的一段，空曠的水面上毫無遮擋，暗藏在岸邊某處的淮南軍“夜不收”可以輕而易舉的將渡河的敵兵射殺。屠武看了看左右，看到不遠處有一根木頭，便脫下身上的衣衫，套在那木頭上，然后警惕翼翼的將那套著衣衫的木頭用力推入水中，套著衣衫的木頭在緩慢的溪流上漂浮著，在夜里遠遠看去就好似一個正在潛渡的人。屠武回到岸邊的草叢中，撿起弓弩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候著。

您當前位置：

山姆大書轉載的小說天下節度只是為了宣傳這部部優秀的小說，讓更多的讀者分享閱讀的快樂,領略曲折動人的故事情節,同時也為這部小說大作天下節度做個推廣。天下節度的所有文字、圖片、評論版權都歸天下節度作者所有，若您對山姆大書的轉載行為有任何疑義，請與我們聯系，我們確認信息后會在第一時間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