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下瓊閨

第十二章 淑然定親

陸母撫掌笑道:“已談定婚配明家二公子明郁,他家乃是書香仕宦大家,累世官宦,可當真是一門清貴。那明二公子是兩榜進士出身,性格方正,人品才學也好。”想了想,又嘆了口氣,“不過因著是詩書仕宦大家,人多規矩也多,難免事雜些。”

想來當娘的都是如此,只怕嫁低了受委屈,又怕嫁得高了將來受氣。

兩人呵呵一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許多的私房話。

逶迤行至麗景軒西暖閣時,淑然正坐在炕榻上拿著繃子繡花,上面是一副繡了一半的‘碧水鴛鴦戲荷葉’。丫鬟們頗有眼色,知道兩人要說些體己話,擺了幾樣細巧果茶后都去了外間伺候。

嘉月故作認真地左右打量了淑然的面頰,點了點頭笑說:“怪道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見姐姐神采奕奕,精神百倍,連面色都紅潤了不少呢!”

容母有些興味的挑了挑眉,徐徐緩緩道:“那你便去罷。”

嘉月起身開口應是,福身退下了。

見嘉月出了屋,陸母調轉話頭對容母說道:“嘉兒再有幾個月就要及笄了,也該相看人家了,你可得心里有個主意,多留意京城內品性人才出色的公子少爺!”

淑然含笑道:“這是從云南來的白茶,就曉得你會喜歡,我特意留下了最好的。”

“知道姐姐總惦記著我。”嘉月嬌俏一笑。

“你這嘴越發招人喜歡了!”淑然微微挑眉,又問道:“前段日子只聽聞你風寒病著,身子可大愈了?”

“不過咳嗽了兩聲,早好了!原是天氣太冷不想出門,躲懶罷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你素來身子弱,害我白白擔心了好幾日。”說著,又把暖手的小手爐塞她手里。

嘉月心里感動,“多謝姐姐掛念。”

淑然眼風微轉,略思詳了下,半含了笑試探著問:“近日里辰王府出了件事,京城不少官宦女眷都在私下議論,說是……”

嘉月默然頷首,心想是辰王抬了位姬妾進府之事吧?

淑然目光在她面上一掃,微微停了一下,接著說:“說是辰王爺下令杖責了蘇六小姐的丫鬟——因不好沖撞了喜事,是當即綁回了辰王府行罰的。”

嘉月心中陡得一震,緊了緊手中的手爐,“是……是什么時候的事?”

“應是張家夫人為孫兒擺滿月酒那日。”

嘉月一時怔怔出神。

淑然見她神色驚異,便放慢了速度,徐徐說:“此事一出,蘇家大人連夜帶著蘇六小姐登門賠罪,事后又親自從族中嫡支里挑選了位女子引薦——蘇家想把女兒嫁進王府的心思誰人不知?莫說蘇家,朝中不少權爵貴胄人家也動過這心思的,此次事起,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拍手稱愿呢。”

嘉月從方才的恍惚中轉回神,勉強笑道:“王爺身份高貴、地位顯赫,哪個不趨之若鶩呢。”

淑然自是聽懂了,眉頭微微顰著:“你能這么想,也是很好。到底是宗室親王,各路花草都不少的,便是受了委屈,誰又能如何?”

她自小把嘉月當妹妹疼惜,如今更不忍她悲郁神傷,上前握住嘉月的手柔聲說:“對自個的終生,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嘉月側頭看她,默了好一會子,搖了搖頭。

“禮法森嚴,且對女兒家求全苛責,即有了心思也白有,又何必自苦呢?”淑然頓了頓,又長嘆了口氣,“妹妹是個聰明人,無所謂為難自己。你若無甚打算,也是不怕的,想是你的婚事嬸嬸心里早有主意了。”

嘉月微笑著注目著她道:“姐姐放心,我定不會失了輕重。”

見嘉月神情堅定,便知道她有了主意,淑然眉宇間的輕蹙漸漸舒展開來,點了點頭道:“你既明白,從此后我也算擱下一樁心事。”

珠串簾子輕響,淑然的丫鬟白苓端著茶盤進來,小碟里盛著新鮮淋漓的蜜瓜,“小姐,二小姐,且嘗嘗看。”

“快端過來!瞧瞧,倒是托了妹妹的福才能在寒冬天吃到這樣稀罕的蜜瓜呢。”

嘉月插了一片塞進嘴里,嘴巴鼓鼓道:“自然是嬸嬸疼我。”

“自然是!”淑然微微挑眉,仰了仰脖子。

嘉月心里偷笑,咽下蜜瓜,又插起一塊送到淑然嘴邊,討好道:“姐姐快嘗嘗,這蜜瓜又清涼又甜呢!”

淑然無可奈何的笑瞪了她一眼。

陸母留兩人用了午飯,林氏站著給婆婆立規矩、伺候用飯。膳間容母同陸母講到沈氏有孕之喜,因未坐滿三月不便宣揚。

“這可是大喜事兒!”陸母自是明白這份心思的,說著便命人去自己梳妝奩盒里找那塊白玉鎖來。那羊脂玉油潤無瑕,成色極好,容母一瞧便知道是她自個嫁妝私房里的東西,立刻連聲道辭。

陸母不依,“再好也不過是塊玉鎖,算是提前給孩子的見面禮,也好沾沾這喜氣。”一面說,一面笑著看了林氏一眼。

如此一說,容母倒也不好推拒了,只一臉慈愛的瞅著林氏笑,微微的點點頭兒。林氏在兩位長輩的殷殷注視下臉蛋上飛霞一片,羞澀難抑低下了頭。

“妮子越發刁滑,竟消遣到我頭上來了!”淑然臉上飛紅,笑嗔著瞪了她一眼,又說道:“外頭天冷,快喝口茶暖暖身子。”

嘉月嘗了幾口,茶湯下肚身子暖了幾分,滿足地嘆息道:“這茶清香溫厚,很是不錯。”

陸母忍不住捂著帕子笑,“你這嘴喲!”

兩人自小相識,性子又相投,平素里也是取鬧慣了的。

陸母瞧見容母帶來的成箱成箱的厚禮,嗔怒道:“你也忒客氣了,還備這么重禮作甚!”

容母打量著陸母的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不免笑勸道:“即是書香世家自也是知禮明儀,有章法、有條理的,斷不會做出些丟了臉面的事,淑丫頭自小溫良恭謹,那許家豈會不喜?你瞧瞧,這可不是大好的姻緣麼?”

容母聞聽此言,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來……前陣子張家夫人倒給我說了一戶人家。”

“淑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就如我自家孩子般,她出嫁我自然得給她添份妝,再說,嘉丫頭這不還未出閣呢,你著急些甚么!”容母笑說。

“張家夫人性情爽利,又素來喜歡替人牽線做媒——快同我說說是哪門哪戶,可是個四角齊全的主?”

“是謝家的五公子,說是個秉性正直的,現任五城兵馬司分副指揮使。”

陸母一下一下撥著茶蓋,思忖著說:“這門第倒是配得上,只是謝家是武官世家,行事難免粗陋些,若嘉兒過去,怕是要受苦呀!況且,我朝自來便是重文輕武,謝家又無實權,說到底清流文官終歸是比那些武將高出一等的……”

嘉月是閨閣在室女,婚姻大事是不好過問的,只覺臉上一熱,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乖乖坐在一旁。

“許的哪戶人家,快同我說說。”

陸母聽了這話,大覺有理,也慢慢放下心來,面帶笑容著說:“你只顧著說些好話哄我!”

側頭看了嘉月一眼,想了想,又說:“近日剛巧得了西州的蜜瓜,在這天兒也算個稀罕物,甜的黏掉牙,想是嘉兒喜歡,我一會差人送去淑然房里,你們好嘗嘗鮮。”

“我也是這么想的。”容母免不得長嘆一聲,神色頗有些猶豫。

陸母見了這模樣,笑著接口道:“婚姻乃結兩姓之好,自然要百般慎重,有幾家是一說即準的呢?你且放心罷,京城里世家仕宦公子這么多,還怕找不出個四角齊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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