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倒齊暗流
第三十章倒齊暗流
楊廣的巡視隊伍已經到了馬邑郡,再過兩天便將抵達汾陽宮工地,這天傍晚,浩蕩的車駕隊伍在馳道旁宿營。
士兵們在忙碌地安營扎寨,一頂頂帳篷在曠野里出現,原本冷靜的馳道兩旁變得熱鬧異常,這時,幾匹快馬從南方疾奔而至,馬上是幾名身著低等品服的官員,幾名官員一直奔到城下,早有一名宦官迎了出來,對為首有些埋怨道:“劉使君,怎么現在才來,圣上昨天就問了。”
“路途太遠,我們已經盡力了。”
為首官員將后背的黃綢布包交給了宦官,又塞了一塊銀子,小聲道:“若圣上問起,請替我們美言幾句。”
“我知道了!”宦官捧著黃綢包奔進了城。
御書房內,楊廣正在和幾名重臣商議河南大旱的問題,他已經得到幾個郡太守的緊急求助奏折,請求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嚴重的災情使楊廣十分憂慮。
牛弘奏道:“陛下,臣建議各地先放義倉,保證餓死人的情況不要出現,然后再慢慢按月賑災,這樣可以把災民留在家鄉,不至于大量涌入京城。”
裴蘊長期在地方為官,對地方的情況深為了解,他也上前奏道:“陛下,開倉放糧也必然會發生貪瀆事件,臣贊同牛尚書意見,先放義倉,官倉不可輕易放糧,在放糧之前,司隸臺的巡查官必須要到場,以監督地方賑災。”
楊廣點了點頭,“兩位愛卿的建議都很中肯,朕可以考慮,另外,朕想派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去河南災區巡視,替朕安撫災民,你們認為,誰去比較適合?”
裴矩和裴蘊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這是一個機會,裴矩上前奏道:“陛下,前相國蘇威屢次出巡地方,安撫災民,監察吏情,德高望重且經驗豐富,現雖被罷免在家,卻時時想著替陛下效力,臣推薦他為河南安撫使,替陛下巡視災區。”
蘇威是裴氏兄弟在朝中的同盟,蘇威被免職,使裴氏兄弟失去一大助力,他們一直在等待機會替蘇威美言,讓他再起來,這次災情正好是一次機會。
其實楊廣罷免蘇威,更多是因為要殺高颎而做的姿態,他本意也準備適時啟用他,既然裴矩推薦蘇威為河南安撫使,楊廣也就順水推舟做這個人情。
“好吧!朕同意這個方案,任命蘇威為河南安撫使,立刻前往災區視察情況。”
楊廣背著手走了幾步,此時他更關心京城的情況,他昨天已經得到京城的緊急快報,豐都市發生嚴重騷亂,死傷慘重,使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各位愛卿,京城發生嚴重騷亂,朕昨天已經下旨軍隊戒嚴,并投放五十萬石糧食,以平抑糧價,但京城流民太多,怎么安置這些流民,朕很頭疼,想和各位愛卿商量一下。”
這時,裴矩又上前奏道:“陛下,臣以為安置災民并不僅僅是官府的責任,民間富戶也有責替官府分憂,臣知道京城富戶頗多,大多家有余糧,陛下可以下一道強制旨意,責令富戶參與賑粥,每家至少賑災三日,并派御史監督,另外賑粥地可放在城外,引導流民出城,并在城外安扎帳篷給他們居住,這樣便可保城內無恙。”
裴矩可謂了解楊廣的心思,他知道楊廣其實是舍不得開含嘉倉放糧,所以才和他們商議,裴矩便投其所好,提出了這個由民間富戶參與賑災的方案。
這個方案著實令楊廣龍顏大悅,他欣然道:“裴愛卿之言深合朕意,一方有難,當八方支持,怎能全指望官府,這個方案很好,朕采納了。”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道:“陛下,韋御史的奏折到了。”
楊廣點了點頭,對眾臣道:“各位愛卿的建議都很不錯,可以分別寫上奏折,更詳細一點、周全一點,朕批閱后便可執行,大家盡快去抓緊時間吧!”
眾臣行禮,紛紛退下,一名宦官便把御史韋德裕的奏折呈上。
這次楊廣北巡,將鎮守京城的重責交給了齊王楊暕,其實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對他進行考驗,楊廣同時暗令御史韋德裕對楊暕進行觀察,定期寫奏折向他報告。
到目前為止,楊暕的表現讓楊廣非常失望,強搶民女,侵奪民戶房產,放縱手下敲詐勒索,惡名昭著,根本沒有一個皇子親王應有的氣度,尤其這次京城爆發騷亂,更是令楊廣失望到極點。
楊廣打開韋德裕的奏折詳詳細細地看了一遍,韋德裕主要就這次豐都市的騷亂進行詳述,奏折中說得很清楚,騷亂的原因是預防不及時且賑災不力造成,三十萬流民入京之初,京兆府不聞不問,放任自流,沒有任何安置措施,在流民越來越多后,也不派軍隊進行控制,更沒有任何賑災措施,導致流民無法生存,最后爆發了大規模搶糧事件發生。
韋德裕雖然沒有直接指出應由楊暕承擔責任,但意思已經明顯,楊暕鎮守京城,又是京兆尹,他不負責誰負責,尤其韋德裕在最后寫道,在豐都市慘案爆發的前一天,楊暕帶著二十四名姬妾去游邙山,當夜未歸,這無疑是壓倒楊暕的最后一根稻草。
楊廣長嘆一聲,放下了奏折,如果說以前楊暕的所作所為是令他失望,那豐都市事件便是令楊廣對兒子絕望了,這樣的人,能做隋三世乎?
楊廣背著手走出御書房,不知不覺來到了隔壁圖書房,這里存放著上萬本書籍和圖畫。
走進房中,只見在窗前,他的長孫楊倓正在伏案全神貫注寫字,絲毫沒有發現祖父已到他身后,在他桌案旁邊放置著厚厚一摞書籍,這是他已讀過的書籍,楊廣慈愛地望著孫子稚嫩的背影,又想起了逝去快兩年的長子,他眼角不由有些濕潤了。
楊廣沒有驚擾長孫,又悄悄退回,回到御書房,他站在窗前沉思良久,終于,他下定了決心,便回頭低聲令道:“傳朕旨意,速命楊元慶來見朕!”
楊元慶從晉陽宮回來已經兩天了,盡管他并沒有抓到齊王私取晉陽宮兵甲的證據,但他已明白,齊王已經在秘密訓練私軍,以前是訓練死士,現在已由死士升級為私軍。
訓練私軍自古就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舉動,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容忍兒子訓練私軍,一般是在皇帝暮年才出現這種情形。
可楊廣今年才四十歲,如果只從壽命考慮,他至少還能當二十年皇帝,而楊暕在他父皇盛年時訓練私軍,要么是他愚蠢得活膩了,要么就是他已有野心。
不管從那一點,楊元慶都清楚,楊暕的末日即將到來,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由于隋帝楊廣即將到來,楊元慶也加快了進度,這幾天由于采用了李春的方案,暫時不鋪磚,大量的木材和石材陸陸續續開始向山上搬運,這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二十余萬民夫延綿十里,利用滾木和撬棒以及繩索拉拽,喊著號子,將一塊塊萬斤重的巨石一點一點向山上搬運。
李淵也重新回到了汾陽宮工地上,元尚應事件也漸漸平息,盡管李淵專門寫信給元壽,詳詳細細講述了元尚應被殺的前因后果,但他心里也明白,不管他再怎么解釋,他和元壽之間都會出現裂痕,而且無法彌補。
這個結果令李淵頗為沮喪,也無可奈何,但通過這件事,他是切身體會到了楊元慶的果斷和狠辣。
盡管李淵心中對楊元慶也頗有不滿,但他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也盡量說服自己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畢竟楊元慶在殺掉元尚應后,民夫的待遇大大改善,到目前為止近半個月了,民夫才死了十幾人,這在大隋各個工程中從未有過,也令李淵對楊元慶心懷一絲感激。
“楊將軍,如果按照這個進度,我覺得最多兩個半月,汾陽宮就能完成。”
李淵和楊元慶并駕在工地上緩緩而行,楊元慶笑了笑道:“其實這些民夫也希望能早一點修完,早一點回家,只要給他們吃飽飯,他們就自然會賣力,其實根本不需要這么多監工。”
李淵嘆息一聲,“那是因為楊將軍不貪這個財,可元尚應這些軍官,好容易才撈到這個肥差,他們能不貪嗎?道理大家都懂,可真做起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是要靠克扣糧食發財,其次要靠贖金發財,軍隊為了撈取贖金,就變著法子折磨這些民夫,把他們快折磨死了,家里賣田賣房也要來贖救親人,或者把他們折磨死,等家里拿錢來贖尸體,如果讓這些民夫活得好好的,軍隊怎么發財?所以一次工事,至少就要死亡五成以上的人,原因就在這里,真正累死病死倒不多。”
楊元慶點了點頭,他現在才明白這里面的黑幕,難怪一次工程會死這么多人,他一直覺得有點奇怪,楊廣不恤民力不假,但真正吞噬民夫的黑洞,卻是軍隊。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從背后疾奔而來,“楊將軍!”
楊元慶停住馬,回頭問道:“什么事?”
“營地里有人找,從京城來,說是楊將軍的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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