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留條后路
第二十七章留條后路
南城外的學舍前人山人海,數千士子帶著緊張、激動和期望,翹首以盼,這時,城內傳來一陣陣敲鑼打鼓聲。
“來了!來人!”
人潮涌動,士子們激動萬分,紛紛向大外涌來,卻被十幾士兵攔住,幾名宣榜官員在大群士兵的吹鼓手的簇擁下來到了大前,大前已搭好一座高臺。
三名官員快步登上高臺,中間一名高大威武的官員對眾人喊道:“請大家安靜!”
數千士子霎時間安靜下來,幾千雙眼睛緊張地盯著他手上的名冊,官員高聲道:“五原秋試正式結束,現宣布榜名,共計五千一百四十二名考生,實際參考五千一百一十五人,共錄取一百二十人,名單如下!”
“大利縣韓縱!”
“九原縣馬廣才!”
官員是從后向前念,每念到一個名字,便傳來一陣歡呼,他的語調很重,聲音很高亢,傳出很遠,他慢慢地念完了一百一十人的名單,歡呼聲此起彼伏,但失望的神情也越來越多,但大家依舊耐心聽著,沒有全部念完名單,誰都不會甘心。
“下面是前十名,考中者可授舉進士稱號,第十名,延安郡金明縣孝元,第九名五原郡河口縣尉遲嵩,第八名京兆大興縣韋師明”
韋師明激動得一聲大喊,和韋綸緊緊擁抱在一起,韋綸心中難受,卻強作笑顏道:“恭喜三哥了!”
韋師明理他的心情,也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拍了拍他肩膀,“沒關系,還有七個人,一定會有你。”
韋綸緊張地低下頭,懷著一線希望,豎耳聽著上面的宣布,一個個名字過去,都和他沒有關系,他心開始絕望了。
“第三名京兆萬年縣杜衡!”
韋綸聽到‘京兆’三個字,可后面卻是萬年縣杜衡,他的心一下子失望到了極點,他心中苦笑一下,看來他真得去學堂做先生了。
“第一名!”
宣榜官戲劇地停住了,望著一雙雙焦躁的目光,他笑了笑,高聲道:“京兆大興縣韋綸!”
韋綸還在自怨自艾,他猛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大吃一驚,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是自己聽錯了?
韋師明和幾名士子一把抱住他,把他扔了起來,眾人歡呼,把讓接住,又將他高高扔向天空,這一刻,韋綸陶醉了,他望著天空的白云,淚水從他眼角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五原郡的秋試雖然只是一個郡的考試,但它卻吸引了關隴數千寒士子前去參加,聲勢極為浩大,加上制度嚴密,士庶平等的舉措,引發了很多人的關注,更重要是老相國高颎親任主考官,消息傳到洛陽后,便立刻轟動了朝野
盡管禮部和吏部立刻宣布,此次考試未經朝廷批準,不予承認,但禮部和吏部的否認,卻擋不住人們對這次五原郡科舉的關注。
大同坊西北角有一棟占地二十畝的大宅,這里便是京兆韋氏在京城的邸,韋氏是京兆名,也是關隴士族的代表家族之一,從西漢至今,繁衍數百年,各房各支盤根錯節,家族龐大,近幾十年韋氏家族以韋孝寬一房的興起而得以強盛,韋孝寬和韋世康、韋洸都是韋氏家族的著名人物。
但隨著韋孝寬、韋世康和韋洸的先后去世,這些年京兆韋氏有些沒落了,今年韋家又遭遇一個重大挫折,那便是韋世康之子韋福嗣參加楊玄感造反而被車裂處死,連累其兄韋福子被罷官,也連累到了韋霽,本來楊廣已經在考慮由韋家代表關隴士族入相,就因為韋福嗣參與造反而作罷。
目前韋氏的家主是韋孝寬的第三子韋霽,韋霽年約五十余歲,官拜鴻臚寺卿,今天他從朝中回來,便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有些悶悶不樂,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房間里,韋霽坐在桌前翻一本族譜,他要找五原郡科舉第一名的韋綸和第八名韋師明,這兩人到底是韋氏家族的何許人,竟然跑到五原郡大出風頭,連圣上都召見他,問他這兩人的情況。
這令韋霽又驚又怒,他事先不知道五原郡有科舉一事,否則他絕不準族人去參加,楊玄感已經害了韋氏一次,難道他兒子還要再害韋氏一次嗎?
韋師明已經找到了,是他族弟韋薰的第五子,是一名庶子,算是韋家人,但韋綸這個人他怎么也找不到,翻了幾遍族譜都沒有看到,他懷疑此人不是韋氏族人。
這時,外傳來次子韋群的稟報,“父親,福子大哥來了。”
韋霽點點頭,“請他進來!”
片刻,韋福子進了書房,韋福子是韋世康長子,是家主韋霽的族侄,官任司隸別駕,因為兄弟韋福嗣助楊玄感造反而被罷免。
韋福子今年不到四十歲,做事穩重,沒有兄弟韋福嗣那樣輕浮,雖然被免官,他卻沒有什么怨言,楊廣想治他罪也找不到把柄。
他進便笑道:“我猜三叔現在正在翻找族譜。”
韋霽苦笑一聲,把族譜合上,“你也是為五原郡科舉之事來吧!”
“正是!”
兩人坐下,韋福子笑問道:“三叔可找了那兩人?”
韋霽嘆息一聲,“找到了韋師明,是韋薰的第五子,是一個偏房庶子,但那個第一名韋綸怎么也找不到,他究竟是不是韋氏子弟?”
韋福子點點頭,“此人我找到了,他確實是韋氏子弟,不過他是歸北一支。”
韋氏家族在五胡亂華時分裂成兩支,一支留在京兆,叫做留北支,一支逃去南方,但后來又回到北方,叫做歸北支,而留北支隨著北魏漢化而漸漸進入權力高層,韋孝寬便是留北支的代表,而歸北支則因失去根基而逐漸沒落,大多淪為庶民階層,剛才韋霽找的是留北支的族譜,聽韋福子這一說,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歸北支的子弟,難怪自己找不到。
韋福子又道:“其實他的父親三叔可能認識,便是以前族學的先生韋愛武,就是那個被稱為‘血戒尺’的教書先生。”
韋霽默默點頭,他是知道,族學中有一名家族先生極為嚴厲,一旦族學中子弟犯錯,他就要用戒尺將對方手掌打出血才罷休,被稱為‘血戒尺’,非常有名,他曾經見過幾次。
“好像此人前年去世了。”
“是的,韋愛武前年病逝,他只有一子一,兒子便是韋綸,事母極孝,務農為生,三叔說他是不是韋家子弟?”
韋霽沉思片刻,“我可以告訴圣上,這個韋綸和韋家沒有關系,畢竟他是歸北支,和我們隔得太遠。”
韋福子卻搖了搖頭,“我倒是勸三叔承認他們二人都是韋家子弟。”
韋霽其實也是一個久混官場之人,他只是因為要向圣上交代,所以不想承認這兩人,韋福子這一提醒,韋霽立刻反應過來,眉頭一皺,“你是說,給韋家留一條后路?”
韋福子瞇眼笑了起來,“三叔不覺得楊元慶和他父親楊玄感完全不一樣嗎?”
“此子十年來一直便是朝廷中的風云人物,少年時心狠手辣,現在穩重了很多,也有了一點手腕,居然能早豐州擁隋自立,憑這一點,我倒是挺欣賞他,不像他父親楊玄感那般愚蠢,不過最近他風頭太勁,居然南擴勢力,又把高颎拉出來,還是稍微年輕了一點啊!野心不夠收斂。”
“三叔,不管他是否野心外,但隋朝已經是日落西山,很難再起來,我們確實也該為家族考慮一下后路,我覺得楊元慶將來會更加強大,很有問鼎的可能,在他那里留一條后路,是明智之舉,反正韋綸和韋師明都是遠房,不是正房嫡子,和三叔的態度無關,最后是圣上不悅,我們索就承認他們為韋家子弟,這對我們有益而無害,而且韋綸被錄為第一名,我覺得這是楊元慶在向我們韋家傳遞某種信號。”
韋霽沉思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認,韋福子比自己看得遠,看得深。
“你說得很對,確實如此!”
夜幕初降,寬政坊獨孤震的邸前卻格外熱鬧,今天是獨孤震幼子滿月的日子,獨孤震特地擺下滿月酒慶賀,他的親朋好友,朝中同僚紛紛上慶祝,連蕭皇后也特地派人送來賀禮。
臺階上,獨孤震笑容滿面地對每一個前來祝賀的人拱手致謝,大部分是族人和親朋。
“獨孤家主老當益壯,雄風不減當年,恭喜再得貴子!”
這是幾名同僚來拜訪,眾人親熱地搖晃肩膀,開著玩笑。
“哪里!哪里!準備明年再生兩個兒子,諸位就準備再送禮吧!”
眾人哈哈大笑,獨孤震連忙吩咐家人把官員們領進去,這時,又是一輛馬車停在了獨孤前,只見李淵從馬車里下來,拱手笑道:“恭喜舅父再得貴子!”
兩人目光一觸,皆心領神會,獨孤震的滿月酒,不就為李淵而擺的嗎?
“叔德請進!我們好久沒見了,要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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