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梟雄

第二十八章 遷都試探

第二十八章遷都試探

夕陽西下,紫紅色的晚霞灑在太極宮金黃色的穹頂之上,琉璃瓦上閃爍著一種瑰麗的光芒,仿佛在預示著一個帝國的最后輝煌。

御書房里很安靜,窗簾已經拉上大半,晚霞從窗縫里射入,將整個東墻染成了紫色。

李淵坐在御案后,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知道他這樣坐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半個時辰?

他是被一個消息擊倒了,在他御案上放著從襄陽送來的一條鷹信,細長的紙條上是李孝恭的親筆書信,就短短的一行字,‘李密已被隋軍剿滅,楊元慶在江南。’

這個消息從徹底使李淵南北分治的夢想破滅了,從長安城破之時起,他便考慮遷都南方,巴蜀或者襄陽,和隋朝實施南北分治。

而現在隋軍占領江南,他的夢想徹底破滅,隋軍的下一步肯定是攻打荊襄,他該怎么辦……李建成在御書房外已經等了近半個時辰,他既不敢打擾父皇沉思,但也不敢離去,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只是聽宦官們說,父皇心情極度不好,這讓他的心吊在半空中。

不過李建成也隱隱猜到,可能是南方出事了,目前十余萬隋軍兵壓關中,卻始終沒有動靜,而中原也很平靜,只能南方有戰事,蕭銑軍和杜伏威軍聯手對付李密,難道是戰役發生了逆轉?還是隋軍出兵了。

就在李建成胡思亂想之時,一名宦官出來稟報:“太子殿下,陛下宣你覲見。”

李建成穩了一下心神,快步走進御書房,房間里竟然沒有點燈,窗簾拉著,只有一絲晚霞照入房內。顯得光線十分暗淡,兩名宦官戰戰兢兢站在屋角,一動也也不敢動。

李建成指了指一旁的兩盞鶴嘴仙壽燈,吩咐宦官,“把燈點上!”

“不要點燈。”屋子里傳來李淵低沉的聲音。

李建成連忙上前躬身施禮,“參見父皇!”

“朕剛剛接到了孝恭發來的消息。”

李淵的聲音依舊很低沉,充滿了一絲無奈和惆悵,“李密已經滅亡了。現在楊元慶就在江南。”

“什么?”

這個消息讓李建成怔住了。盡管他已經猜到隋軍會干涉江南之戰,但李密滅亡的消息傳來,還是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李淵嘆息一聲,“應該是隋軍從海路繞道江都,攻克了李密的后方,令李密首尾難顧。一戰而潰。”

李淵的嘆息中還包括了沒有說出的話,那就是次子世民已經事先看透了隋軍的圖謀,要求唐軍支援李密。只是被他們拒絕了,這使李淵又略略有些后悔,如果當時聽世民之言。又會怎么樣?

李建成底下頭,他聽出了父皇的嘆息之意,這讓他心中很不自在,他沉吟一下道:“雖然世民事先判斷隋軍會走海路,但那只是他從地圖上推斷。并沒有準確情報支持,我們不可能為一個推斷就冒然出兵中原,撕毀和隋軍簽訂的協議,父皇應該明白,這并不現實。”

李淵忽然意識到不能過于責備太子,便口氣一轉道:“朕并沒有后悔未出兵中原,正如你所言,這只是一個推斷,為一個推斷而撕毀隋唐協議,那肯定是愚蠢的決定,朕并不后悔,只是。。。。”

說到這里,李淵長長嘆了口氣,“只是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李淵的目光投向了李建成,目光在問他,現在該怎么辦?這個問題李建成也考慮了很久,他也有了自己的方案,只是他從不敢輕易說出自己的想法,但事到如今,他不說也不行了,作為太子,他該承擔起這個壓力。

“父皇,兒臣的建議是遷都巴蜀,在成都府建立新都。”

“遷都!”

李淵的目光變得嚴厲起來,“朝廷中至少七成官員都是關隴人,你覺得遷都巴蜀可能嗎?”

“可是父皇,我們至少要給自己留條后果,一旦關中危急,我們也可以及時遷往巴蜀,至少現在該做準備了。”

李建成沒有被父皇嚴厲的眼光嚇倒,他很了解父皇的心思,其實父皇早就想遷都了,只是不敢實施而已,否則,為什么提議把關中的糧食物資轉去巴蜀。

更重要是,現在必須要面對現實,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沒有事先安排,一旦準備不足,隋軍攻入關中,他們連退路都沒有了,至少把逐漸把京城的資源轉移到巴蜀去。

李建成鼓足勇氣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淵目光中的嚴厲漸漸消退,變得愁緒重重,半晌,他嘆了口氣道:“朕只是很擔心,一旦我們表現出將遷都巴蜀的跡象,會引發朝野混亂,尤其關隴貴族,他們更不會接受,會引起更大的騷亂,所以朕才左右為難,遲遲難以做出決定。”

御書房里安靜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片刻,李建成道:“父皇也只是一種擔心,朝臣們是不是真的反對遷都巴蜀呢?其實并無定論,兒臣覺得可以試探一下。”

“怎么試探?”

“比如父皇可以宣布將去巡視巴蜀,看看朝野的反應。”

李淵沉思片刻,這個辦法不錯,先試探一下,看看臣民們的反應如何……當天下午,太極宮里傳出了消息,大唐皇帝李淵將在十天后南巡巴蜀,這個消息頓時轟動朝野、轟動京城,自古以來,皇帝出巡從來都是大事,很多時候,其實就是一種皇帝逃跑的代名詞。

比如隋帝楊廣南巡江都,實際上就是逃跑去江都,再也沒有回洛陽,尤其在這么敏感的時刻,關內十幾萬隋軍壓境,大戰隨時會爆發的時刻,圣上卻忽然宣布要去南巡巴蜀。這實在是讓人懷疑他的真正動機。

從消息一傳出,整個京城內便議論紛紛,幾乎每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惶惶不安之中,為大唐的前途命運而深感焦慮,因長安被攻破而引發的輿論危機,在剛剛沉寂了不到一個月后,又再次被引發了。

這幾天獨孤震有些感恙,專門請病假在家中休養。但事實上。他這幾天一直在關中各大莊園視察,今天中午才返回中原,可剛返回中原,他便遇到了李淵要南巡的消息。

這個消息同樣讓他感到震驚,他立刻敏銳的捕捉到了隱藏在李淵南巡背后的深意,李淵極可能是想遷都巴蜀了。

這使獨孤震憤怒起來。關隴貴族耗盡無數錢糧,支持唐朝,支持他李淵。可最后李淵卻要無情地拋棄他們,節操何在?

獨孤震背著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盡管他已經決定投降隋朝。但李淵想遷都巴蜀的企圖還是深深傷害了他。

想到李淵起兵時,獨孤家族為了回關中而放棄了洛陽的大部分財產,想到這三年來,獨孤家族為支持唐朝幾乎耗盡了近六成錢糧,最后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種抑制不住的憤怒和失望深深地刺痛了獨孤震的內心。獨孤家族或許可以投降隋朝,還能保住一點利益,那別的關隴世家呢?他們該怎么般?

作為關隴貴族的領袖,獨孤震覺得自己必須要有所行動,不能讓李淵無所顧忌地傷害他們,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隨即傳來獨孤良的聲音,“家主,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獨孤良走進了房間,他看出了獨孤震掩飾不住的怒火,便笑道:“家主可是為李淵南巡巴蜀之事而生氣?”

獨孤震忍住了心中怒火,坐了下來,“我自然是為了此事,你以為他南巡巴蜀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是在試探,試探我們對他遷都巴蜀的態度,假如大家都不反對他南巡巴蜀,或許他就真的宣布南遷,如果大家反對激烈,那么南巡之事就會不了了之,總之,他本人是想遷都巴蜀了。”

獨孤震嘆息了一聲,“自從長安城破后,大唐已經開始人心渙散了,而李淵并沒有想辦法狠狠打一仗,以凝聚人心,卻跑去和隋朝談判,簽訂那些喪權辱國的條約,茍且偷生,真的令人心寒啊!這樣的朝廷還能支持幾天?”

獨孤良沉默一下道:“或許他是想臥薪嘗膽,至少我認為太子是這樣考慮。”

“臥薪嘗膽?哼!”

獨孤震冷冷哼一聲,“整天就在爭權奪利,我看不出他哪里在臥薪嘗膽,說是要收回秦王的軍權,他收回了嗎?既然要收軍權,就應該當機立斷,直接囚禁秦王,可最后卻讓他跑了,手握軍權,這下看他怎么收軍權,估計最后又是不了了之,我是擔心這樣耗下去,大唐還能耗幾天?”

獨孤良沉默了片刻,小聲提醒他,“家主忘記了嗎?我們已經和楊元慶達成妥協了。”

“我知道,我只是恨李唐是扶不起的阿斗,枉費獨孤家族這么支持他,早知道,當初我們就該支持豐州的楊元慶,我們也不至于失去七成的土地。”

獨孤震恨恨地長嘆了一聲,他心中恨得滴血,這是他作為家主的失策,但就是這個失策,給獨孤家族帶來了重大的影響,令他長吁短嘆感慨萬分。

但今天獨孤良來找家主,卻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另有一件事,他見獨孤震幾次提到秦王李世民,卻絲毫不提那件事,便忍不住提醒道:“家主忘記了嗎?楊元慶把收走獨孤家的土地,由八成降到七成,可是有條件的。”

獨孤震渾身一顫,他真的把那件事忘記了,多虧獨孤良提醒。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促成他們兄弟之間的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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