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在黑夜里撒點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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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在黑夜里撒點兒野_影書

和筱白是準時到售房部的,早晨的例會她沒有耽擱。晨會開到一半,虹姐到了,是坐出租車來的,直到開完會,經理都沒來,到九點左右才來,遠遠地看了眼和筱白,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和筱白向來不怕事兒,她雖然脾氣不算好,在售房部里沒什么相處得好的同事,可為人做事是守著本分的,該是自己的分毫必爭,不是自己的她絲毫不會惦記,和同事沒有太大的過節,面子上都是過得去的關系。和筱白從不擔心和別人正面沖突,可她討厭會被人背后戳刀,那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整個上午,和筱白都在經理和虹姐是什么關系中矛盾和不安著,虹姐她可以不用忌憚,可另外一個到底是領導,如果真是她撞破了什么事情,難免不會有小鞋穿。

對于有許多個分公司的集團公司來說,一個售房部的經理不算什么大的職位,只是管著幾十號人而已。可對和筱白她們這些置業顧問來說,這個職位,把她們壓得死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她們是沒什么伸冤的方法的,除非你脾氣夠硬,有骨氣地遞上辭呈。

置業顧問和經理要打交道的事情還是挺多的,比如,面對多種多樣的客戶,難免不會發生一些特殊的業務,比如擔保、延長意向期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如果碰到領導心情好,很容易就批了,如果遇到難纏的時候,無論你怎么說怎么保證,說不行就是不行。

沒有為什么,只是幾個字的答案。

工作是件煩惱的事情,陸良鋭又是個煩心事兒。一個上午,和筱白無數次看手機,愣是沒有一條來自陸良鋭的來電或者是短信。和筱白把手機摁亮又摁滅,黑乎乎的屏幕上顯示著,她從期待到失落的臉,許久,她冷笑一聲,這次后悔的恐怕是他了吧,要不怎么溜得這么徹底呢。

下午,經理訓了幾個人,罰了款,原因竟然是因為那幾個司空見慣的問題,比如上班時間偷吃東西、穿了運動鞋休閑鞋之類的問題。鞋子的問題,在大大小小的會議上的確是提過幾次,可大家漸漸反應,工地與售房部之間跑,高跟鞋并不算方便,所以接待客戶期間,只要是穿黑色面的休閑鞋,是沒什么問題的。

殺雞儆猴,和筱白更覺得,這是領導是在示威給她看呢。

終于熬到下班時間,和筱白不愿意加班了,拿著自己的東西就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太陽穴突突地跳,想著應該是這幾個晚上沒睡好,她十分想回到自己家里,倒頭就睡,其他事情,愛誰誰吧。

和筱白是回到家了,她來不及回房間的床上,高跟鞋脫在門口,光著腳躺在沙發上。剛躺平,覺得腦袋里像是有液體流過一樣,她感覺暈暈乎乎的。

和筱白拿出手機看,還是沒電話沒短信,她猶豫許久,撥通陸五十分的電話。

嘟嘟,響了兩遍,都沒人接。

曹尼瑪啊。

和筱白翻身坐起來,桌上還留著陸良鋭早上喝完沒來得及扔的牛奶瓶,她又看屋里和平時有什么區別。門口多了雙拖鞋,是她買給和谷雨的,是粉色的,陸良鋭拿出來穿了;洗手間門口放著把凳子,上面掛了條毛巾,應該是陸良鋭洗澡后放在那里的,那是她擦頭發的毛巾……

他人不在這里,卻留了滿屋的痕跡和氣味給她。

和筱白惱得很,她從沙發上下來,光著腳在屋里轉來轉去的,手里拎著大號的黑色垃圾袋,看到與陸良鋭有關系的或者是他碰過的,她統統扔進去,包括那盒沒用完的套套。和筱白扔的時候,又罵了一句,“我要是再相信你,我就是腦子有病。”她不是腦子有病是什么。

提著半袋子的垃圾,和筱白穿了雙人字拖,出門去樓下扔。

幾分鐘后,和筱白回來,站在門口又傻眼了,她剛才出去時候氣沖沖的,忘記帶鑰匙了。

去你媽的,和筱白用力踹了下門,雖然是用腳底板踹的門,腳還是疼得厲害。

大晚上的,和筱白又去樓下附近找開鎖公司,被人訛了,她不算心甘情愿地給了錢。一天的郁悶,卻在多花了一百塊錢后,奇跡地好轉了。

有時候花錢,也是一種情緒釋放的方式啊。

這個天氣已經不需要再用熱水,和筱白還是把水溫調高,洗了一個燙的皮膚通紅的澡。她洗了頭發洗了澡又燒了一鍋熱水泡腳,把身上關于陸良鋭的痕跡,都去掉了。

換了床單、枕頭套和薄毯,把幾個窗戶全部打開通風,等屋里又是她一個人的氣味后,和筱白的郁悶情緒終于不見了。不就是一個男人嗎?散了就散了吧,她原本也就是想和他玩玩的,他的身體她也得到了,想想那兩個晚上,還算是值得的。如果去外面店里找,估計得大幾千,技術不一定好還不一定安全。

和筱白晚上早早地上床睡覺,一夜無夢,第二天,她連陸良鋭是誰,都不記得了。

邢景逸是邢超林的獨生子,和筱白曾在邢超林家做過兩個月的暑假保姆。因為邢超林和邢太太工作忙,兒子沒地方吃飯,請和筱白中午幫忙去家里買菜給邢景逸做飯吃,邢超林知道和筱白的條件不好,給的工資比她正式工資還要高。

那年邢景逸是準備中招的初三學生,現在應該已經上大學了,和筱白很久沒有和邢家的人聯系過了。邢景逸是主動給和筱白打電話的,“姐,你忙不忙?”

邢景逸一直叫和筱白姐姐,和筱白說,“不忙,怎么了?”

“我喜歡個女孩,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你說我該怎么提醒她知道呢?”

“喜歡就直接告訴她吧。”

邢景逸意外地說,“這樣可以嗎?她比我大幾歲,人謹慎得很,我說了會不會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沒得做就不做吧,你又不是只想和她做普通朋友的。”和筱白停了停,說,“被拒絕了也好,省得總惦記著,好像真有那么好一樣。”

“好,我試試。”

過了大概十分鐘,和筱白收到條短信,“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已經上大學了?”

和筱白想也沒想,就回,“不好,和你年齡沒有關系。”

邢景逸喜歡和筱白,和筱白知道,邢超林知道邢太太更知道,像個被寵壞的孩子,終于有一件喜歡又被反對的東西一樣,更加執著和熱烈。自從暑假那兩個月后,和筱白再也沒去過邢家,她沒有再和邢景逸聯系過,這才是邢超林對她格外照顧的原因,覺得是他們阻礙了和筱白與邢景逸談戀愛。

沒多久,和筱白又收到條短信,還是邢景逸發來的,“發錯人了,不好意思,你刪了吧。”

和筱白沒有再回,而是刪了那條短信。

和筱白從來沒有喜歡過邢景逸,而且她覺得,邢景逸對她的,可能也不是喜歡,只是新鮮。

與邢景逸聯系幾個小時后,邢超林打來電話,“景逸和你聯系了?”

“嗯。”

邢超林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麻煩你了。”

“不麻煩。”

“工作上還順利嗎?有麻煩告訴我,想不想調到商業公司來,招商這塊缺個經理。”

“不用了,我很喜歡賣房子這項工作。”和筱白說。

邢超林又說了幾句才掛電話,雖然和筱白說不用幫忙,他應該是又給經理打了個電話,具體說了什么,和筱白不知道,可她知道,經理對她是敢怒不敢言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樹底下好乘涼,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邢超林夫婦,具體來說是邢太太反對邢景逸喜歡和筱白,和筱白覺得這是沒什么問題的,如果是她的兒子,喜歡一個要學歷沒學歷年齡不合適又有一段黑歷史的女孩子,她應該也是會提出異議的。讓和筱白一直記著的,不是邢太太的反對,而是指著和筱白,把她說得一文不值時候的表情和動作,好像她是什么瘟疫一樣可怕。

是他喜歡我的,我又沒勾引他,為什么錯的就是我一個人呢?和筱白很長時間想不通,她甚至有了自棄的感覺,覺得自己就真的是想要飛上枝頭的丑陋的鳥兒。

沒有為什么,就因為她站得不穩,所以誰都能戳她幾下,欺負幾下。

和筱白這一個月來,沉迷男/色不思進取,甚至想過和陸良鋭好好踏實過日子的墮落想法,因為邢景逸和邢超林的兩通電話給激醒了。不就是一個司機嗎?值得你消極這么久嗎?趕快打起精神來,好好賺錢啊,賺到錢,想睡誰不可以啊。

錦繡府認籌了幾個月后在上個月月底結束了,客戶終于不用再一趟趟跑來入會升級再升級交錢再交錢,公司某個環節出現了漏洞,可能是急需用錢去填窟窿,據說是更大的領導翻著日歷隨手一指就敲定了開盤的日子。日子,距離今天,沒有幾天了。

開盤的時間定的突然,場地搭建與相關物料制作得匆忙,在開盤的前一天,和筱白她們這些置業顧問被叫來開了個臨時會議。關于明天工作內容的安排,最后說讓大家早些到。

認籌期間,因為價格不對外公開,置業顧問會天花爛墜地夸贊自家樓盤的優點,含蓄地推測房價盡可能大的夸張樓盤周圍相關配套,反正能不能建起來,最后也是一句解釋的話,現在讓客戶先交錢訂了再說。

一段時間的積累,每個置業顧問手里都有一批交了誠意金的客戶,數量是遠遠高于當天放出的房源的。和筱白手里有不少交了誠意金的客戶,在開盤日期定下就通知過了,叮囑對方明天要早點去。第二天,和筱白剛七點就到售房部了,換好工作服后又臨時開了個會,大家各自散開準備自己的工作去了。

到了八點多,售房部已經擠了不少人,水吧工作人員照顧不過來,和筱白他們在前臺就幫客戶端茶遞水。指引大家按順序簽到再把客戶帶到休息區,看表演等著人到的差不多了,才開盤。至于后面開盤的搖號到選房再到臨時財務處交定金交給其他人來陪同,和筱白她們等在簽約區,幫客戶簽認購合同。

有的客戶選到了心儀的房子,歡歡喜喜的,有的沒選到就愁眉苦臉的,拉著和筱白問這問那,問誠意金能不能退或者是其他房源的問題,售房部里熱熱鬧鬧的,說話幾乎是要喊著的。

陸良鋭是過了一周會A市的,期間他給和筱白打過電話發過短信,電話打不通短信不知道她收到沒有,和筱白應該是把他拉黑了。陸良鋭有時候想盡可能地理解和筱白,可這樣沒頭沒腦的情緒化,有時候又是讓他有些頭疼的,生氣的時候,陸良鋭想:我惦記的已經得到了,又不是非她不可的。

這種惱怒的情緒沒停留太久,陸良鋭就給否了:還真是非她不可的。

陸良鋭是想冷落和筱白幾天的,因為他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太野化太不受馴服了,除了夜深人靜時候那兩次的軟弱,他就沒見過她大白天的怵過什么,咬牙切齒地想著非治治她這個提起褲子就賴賬的毛病。

這單拉了個客戶,上車后說是去錦繡府。

陸良鋭聽了,說,“行,路我熟。”繞著最近的路去。

想著不管和筱白吧,又不是很放心,氣惱自己沒出息,問乘客,“去錦繡府是買房子?”

“嗯,他們今天開盤。”乘客說,“所以師傅咱們得快點到,晚了就搶不到好房子了。”

陸良鋭對房地產的套路熟悉得很,他知道里面的水深水淺,說了些皮毛給乘客聽,那人大為受用,“聽你這樣說,我今天肯定能選上好房子,昨天打電話給那個賣房子的,還說房源有限。”

“你的置業顧問是誰?”

乘客說了個名字,陸良鋭沒聽過,把人送到了。

乘客下車,對陸良鋭說,“今天里面可熱鬧了,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開盤當天,說是交了認籌誠意金的客戶有優選選房的特權和享受抵房款的優惠活動,或多或少是有些便宜的,但差價并不會特別大,只是吸引人的噱頭而已。反而蓄客階段的誠意金,給開發商積攢了筆活動的資金,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房地產公司熱衷于搞認籌的原因,不是為了真的把房子便宜賣給客戶,而是為了在取得預售許可證前,套住客戶及那筆不菲的誠意金。

而開盤當天的操作,可謂是多重多樣。有的樓盤會在號碼上動手腳,讓客戶選到相同的數字,有的會扣押部分房源做內部認購,還有些認籌結果并不滿意的,為了制造項目火爆的情況,請托的也不在少數。

陸良鋭把車子停在停車場里,他開車進來時候是有人看到了。售房部的輪值臺一般是正對著門口的,方便看到客戶進來,也方便觀察客戶開什么車。陸良鋭進售房部時候,被人小小冷落了一下,對接待人員來說,今天最不缺少的就是客戶,自然是要挑挑撿撿客戶接待的,省得浪費時間。

“先生是要買房還是辦業務?”終于有個年輕點的女孩,迎過來。

“看房。”陸良鋭說。

年輕女孩說,“先生是第一次過來嗎?以前有別的置業顧問接待過嗎?”

這是為了劃分客戶歸屬,對于銷售行業來說,客戶是和工資直接掛鉤的,所以每個客戶都有明確的歸屬權。對于房地產公司來說尤其是這樣,可因為客戶選購時間較長,一般超過三個月的第二次到訪就算給第二次接待的置業顧問這里的,和第一位置業顧問沒有關系。

當客戶進門時候,接待的置業顧問都會問一句“來過嗎?”如果回答來過,這位接待會幫你找到那個置業顧問,意思就是和她沒關系了,她不會在你這里浪費一分鐘。

如果你回答是,“沒有,第一次過來。”

女孩子會立刻笑得更開心一些,“那先生想要多大面積的呢?兩房還是三房或者四房?”

“一百平方以上的。”陸良鋭在售房部能看到的區域掃視了一圈,人還真不少,每張談判桌上都坐著人,看著熱鬧得很。

“一百以上的啊,有一百零幾到十幾的小三房,還有一百三和一百四的大三房……”

陸良鋭看眼年輕女孩衣服上的牌子,上面寫著:吳雅琪。

陸良鋭想起來,和筱白好像說過,她帶了個徒弟,就是叫吳雅琪。

“現在賣的是哪幾棟樓?”

吳雅琪把陸良鋭往沙盤邊上引,她用手比劃了一下,“這幾棟。”

吳雅琪人長得是不錯看著也有靈氣,可談判時候幾乎是被客戶牽著走。如果遇到第一次買房的性格溫和點的,還能應付得來,如果購房者是財大氣粗的大嗓門暴脾氣,她能嚇得話說不利索。怎么說呢,就是資歷不夠導致的底氣不足。

后來有別人過來說有客戶找,吳雅琪就走了,一聲招呼都沒和陸良鋭打,估計是他穿著短袖涼鞋的不像買房子的,人家也不想花費寶貴時間應付他這個打醬油的。

陸良鋭來錦繡府等和筱白很多次,卻是第一次來售房部里面。裝修風格與擺設不倫不類的,在一樓擺著多張談判桌,顯得擁擠,是給客戶造成了交易的緊迫感,就是銷售中說的逼定,可客戶體驗感也差勁,抬頭看,二樓成了擺設一樣。

陸良鋭在一樓邊角,旁邊是臺柜式空調那張桌子,看到了和筱白。

今天和筱白把頭發扎起來,她和其他人一樣白色的工裝短袖、淺藍色的絲巾,坐得端端正正地正和客戶說話。和筱白身子稍微往后靠,雙腿疊著斜著放,她表情放松語速正常,說話時候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是她有把握的表現。

陸良鋭站在電子沙盤旁邊,隔著十幾米,看著和筱白。

他見過她很多時候的樣子,調侃他時候的、消極時候的、喝醉時候的、床上時候的,卻從來沒見過她工作時候的樣子。很意外,她工作時候與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和客戶談,不止要把房子的優點完全講出來,還要適時的拋出來幾個不明顯的缺點,拉近和客戶的關系取得客戶的信任,為下一步的交談打下不錯的感情基礎。買一套房子,到底不是件小事情,不僅要給客戶呈現出來一種房子很熱銷的表象,還要巧妙地離開,給客戶留有商量的空間,畢竟人家家里有多少存款,是不方便讓你知道的。

和筱白從談判桌站起來,剛下走廊的臺階,就看到了陸良鋭,那人定定地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很快速的,她的心跳,快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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