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和老頭兒對視,心里評價:他讀破萬卷書,這雙眼睛居然老而不濁,還‘挺’有神的呢。
炎威太子嘴角一彎,立即恢復正常。
他也不說話了,也不‘插’嘴了,看杜鵑發揮。
好容易孔少師恢復了,板臉道:“皇上會賜封郡主親娘的。”
杜鵑道:“賜封?大臣們不是不答應嗎?”
孔少師道:“是不答應封太子妃,但可封為側妃。”
杜鵑不與他爭論這個,道:“孔少師,還有諸位大人,你們都是天下有數的大儒,大靖的棟梁,最講正義和公道,又不畏權勢,本郡主今日有三件事要求諸位大人作主。”
孔少師身子搖了搖,確認道:“三件事?”
杜鵑證實道:“對,三件!”
孔少師道:“郡主是金枝‘玉’葉,凡事自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作主,怎會求到臣等面前?”
杜鵑道:“大人說真的,若皇上和太子作主了,你們不阻攔?”
眾人悚然一驚,覺得掉進了她設置的言語陷阱。
賈太傅急忙問道:“郡主所指哪三件事?”
杜鵑道:“第一件,便是我娘的封位。”
賈太傅直言道:“此事早朝時已經議過,眾臣都不同意追立衍慶郡主為太子妃。”
杜鵑道:“賈太傅,本郡主封號是什么?”
賈太傅心里一驚,道:“郡主封號為‘靖安’。”
杜鵑道:“靖安,乃大靖和安國合稱。像我娘這身份,諸位大人要她給我父王做妾?這不是要陷大靖太子于無情無義嗎?”
她滿臉疑‘惑’。話語天真,聽了卻讓人受不了。
孔少師嚴正道:“太子當初和衍慶郡主‘私’奔本就不妥。”
杜鵑道:“妥不妥的,已經‘私’奔了。他們不是一般的‘私’奔,是被情勢所‘逼’。若不然,他們定會結為名正言順的夫妻!……”
眾人聽了一齊腹誹:任你怎么說也改不了‘私’奔的事實!
“……如今我娘犧牲小我。成就大義,成全了大靖,還大靖一個明睿太子,這樣的‘女’子,難道當不起國母稱號?”
孔少師道:“這……可是‘私’奔這事……”
杜鵑打斷他話,脆聲道:“我父王也‘私’奔了!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若他將所有過錯讓一個‘女’子承擔。無異于始‘亂’終棄,是為無情;我娘以死成全他和大靖,他連個名分也不能為我娘爭取來,是為無義!你們要讓大靖未來的國君背上無情無義的罵名?”
眾人一時間啞然。
他們絕對相信,若是不封衍慶郡主為太子妃。靖安郡主一定會將此事吵得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大靖都知道。
但即便知道會這樣,眾人也不肯讓步。
否則的話,無異于贊同太子當初‘私’奔是正確的。
這不是自己打嘴嗎?
所以大家輪番對杜鵑進攻。
杜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舌戰群儒,愈挫愈勇。
時隔十幾年,炎威太子依然要面對同樣境遇。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下面,不知心里想什么。
“無論如何。太子當初與衍慶郡主‘私’奔不妥。今次若是立衍慶郡主為太子妃,將何以對天下‘交’代?置禮法于何地?”
“正是!倘若天下群起而效仿之,又該如何?”
“不立就能‘交’代了?”
“不立至少表明朝廷對此事沒有姑息縱容!”
“那我呢?本郡主已經長這么大了。再塞回娘肚子是不可能了。本郡主就是太子爹與我娘‘私’奔的活招牌!朝廷與其掩耳盜鈴,不如將本郡主押到午‘門’斬首示眾,豈不更能彰顯禮法嚴苛?”
殿中靜了一瞬,才又轟然炸開。
“郡主乃無辜小兒,豈能受牽連!”
“既然你們承認本郡主,就等于承認了我娘。還辯什么?也別怪我堅持,生身父母。怎敢嫌棄?便是全天下人都唾棄我娘,我也誓要為她討一個公道!”
“還有。這位大人說恐怕天下人會群起而效仿之,大人倒是再找一個這樣舍生取義的‘女’子出來我看看?好些人茍且都是為了‘私’利;我娘身份何等高貴,她放棄了名利和安國太子妃的地位,難道就是為了勾引我父王?那后來為什么又寧可跳崖也不連累他?”
“我娘的磊落心‘胸’和勇氣智慧,縱是許多男兒都不如,怎么就不能做太子妃?何況還只是個名分而已!”
眾人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她,一方面嫌她身為‘女’子這樣牙尖嘴利,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她博學多才、能言善辯,無論是史書還是世俗民情,她都信手拈來。
她說,既然你們要講禮法,咱們就來講禮法:
當初爹娘‘私’奔她不敢置評,但如今事過境遷、物是人非,是非曲直另是一個結果了。
凡事要講“情理”。“情”字在“理”字之前,若是違背了這個“情”單講“理”的話,當初的有理現在則變得無理了。
若能給死者一個名號,不枉她對太子之情、對大靖之義,則既堅持了理,也兼顧了人情,誰也沒有閑話好說。
賈太傅急了,道:“郡主,非是我等不講人情,只是郡主親娘乃安國忠義郡王高家人……”
杜鵑再次打斷他話,道:“正因為我娘是安國人,才更要慎重行事。她可不僅是高家孫‘女’,她還是青龍王外孫‘女’,自小在大靖出生,大靖長大,代表的是青龍王,是安國皇室!除此外,她還曾被安國皇上選中為安國太子妃。現在倒好,大靖太子搶了人家的妻子,卻只讓她做妾,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等于狠狠地打安國的臉面,打海外新安國的臉面。這兩國雖是異國,卻也是我太祖皇帝子孫。如此囂張,本郡主看也不用商議了,趕快往邊關屯軍。準備開戰吧——是個人都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停了停又加上一句:“青龍王要是知道了,恐怕要從皇家太廟跑出來,拿槍扎人!嗯,我曾祖父英武帝知道了,也是要罵人的!”
她把死人也抬出來利用了。
孔少師看著靖安郡主,幾乎要擦汗了。
真奇怪。明明‘私’奔失德,怎么被她一說,‘私’奔倒成了榮耀了呢?
他道:“郡主,此事朝廷大多臣子都反對。”
杜鵑道:“那大人就該同他們據理力爭!”
孔少師聽得眉頭直跳——
讓他支持‘私’奔的‘女’子為太子妃,不如殺了他!
可他也不會承認自己畏懼人言。
因此他道:“郡主此言差矣。朝臣意見正代表民心。”
杜鵑道:“這世上永遠只有少數人是智者。比如當初青龍王與大靖聯姻;比如英武帝與青龍王化干戈為‘玉’帛,開創‘英武盛世’。如今諸位大人是要做智者,還是要隨大流?”
孔少師頓時臉漲紅;賈太傅也呼哧喘氣。
余者無不憤怒地看著靖安郡主。
杜鵑恍然不覺,看著眾人的雙眼清澈可鑒、純凈無暇。
眾人瞪了她一會,一齊覺得泄氣。
大家又不是傻子,衍慶郡主跳崖,確實改變了情勢。
如今對著她清澈無暇的‘女’兒,老謀深算的人也禁不起她的直言不諱。況且她也不是一味天真。那句句話都跟刀子一樣。偏還若無其事地說出來,叫人聽了憋屈不已。
杜鵑見他們不說話,又道:“諸位大人都是世間名儒和朝廷棟梁。是皇爺爺特別指派來輔佐太子殿下的。若太子被人罵無情無義,不知道的不說是被朝臣‘逼’的,還當是你們教導的呢。”
這是‘裸’的威脅!
不過話說回來,這事還真大意不得。
賈太傅受不了了,想轉移話題,讓腦子清醒清醒。因此道:“此事臣等稍后詳議。請問郡主,還有兩件什么事?”
杜鵑忙朝他們跪下道:“那本郡主就替娘親先謝過諸位大人了。”
眾人“呼啦”一聲全站了起來。避之不及。
這個靖安郡主,還賴上他們了!
炎威太子依然端坐著。也沒‘插’話。
但是,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他威勢已散,滿眼柔情地看著‘女’兒。嗯,民間有句話叫“‘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他覺得這話很對。
杜鵑一跪就起,道:“第二件事就是本郡主的婚事,也要勞煩各位大人。”
此話一出,眾人比剛才更震驚。
虧得沒喝茶了,不然定要嗆得死去活來。
愣了一瞬間,孔少師首先斬截道:“郡主上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照拂,中有太子殿下寵愛,還有叔伯兄弟輩,婚事焉能由我等指手畫腳!”
不怪他‘激’動,因為杜鵑望著他說的這話,他能不緊張嗎?
杜鵑道:“天家無‘私’事。本郡主的婚事本來也不敢勞煩諸位大人,但朝中偏有人作梗。既如此,本郡主不敢令皇爺爺和父王被御史言官指責,就只好請諸位大人作主了。諸位大人最講公理道義的。”
眾人被她捧,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滿嘴說什么“天家無‘私’事”,那天在金殿上孔少師出言責她不該在十三皇子屋頂上坐‘逼’的時候,她可不是這么說的。
王太師終于開口了,問道:“郡主中意的夫君是誰?”
杜鵑道:“本郡主從小就由養父母作主,與林家林‘春’定了親。那時本郡主只是個鄉下孤‘女’。如今要是因為回歸皇家就悔婚,豈不成了無信無義之人?人無信不立,諸位大人想,這還是小事嗎?真要這樣,朝廷何以教化民眾?”
孔少師聽得心里直‘抽’——
從這方面來說,他還真推辭不得。
只是他心里怎么就不甘不愿呢?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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