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園福地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相真傷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真相真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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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佛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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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戰事,這個將軍反正很清閑,只是在郡主府的地位就差了很多。(百度搜求魔)

好在,白承光不在意這個,每天可以看看孩子們,還可以雙手勞作一下,就跟很久很久以前的農夫生活差不多,他慢慢兒的,心靈安寧下來了。

袁縣令接任了京城府尹一職,重新回來,又是一番面貌和心理狀態,從前的一些執拗,或者說是書生意氣淡化了不少。

袁剛子又成了三個孩子們的好朋友,每天不在一起玩一會兒就受不了似的,他的手指頭有些粗,但是,一點兒都不妨礙彈撥吉它,禿嚕了皮兒也渾不在意。

郡主府的吉他樂隊經常在黃昏搞活動,閑暇下來的年輕人抱著琴席地而坐,袁剛子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時刻。

他學東西學的很慢,吉它彈得手上繭子掉了一層又一層,都沒有弄懂到底什么音調什么音符位于哪一根的位置。

但是,他能獨立的把《催眠曲》彈奏出來,一個音符都不會落下,到了后來,樂隊里的其它歌曲他也能跟得上,盡管還是不知道什么調子跟什么琴弦……

日子,流水一般,緩緩流走的除了日子,還有,生命。

馬老夫人壽終正寢,是在白將軍府發的喪,守孝的人不多,事實上白將軍府原本的下人早就遣散了,只有服侍馬家的幾個舊仆人穿戴著麻衣白帽,白承光和馬尋歡跪在馬王爺身后,停棺的屋子里面是王妃和仆婦的哭聲,哀哀的,低低的,透著那么一股子壓抑……

似乎,這種壓抑是始終存在的。狹小又逼仄的將軍府,從來就比不上昔日繁華似錦的王爺府,那些雄赳赳氣昂昂的退伍軍士,也不再在身邊轉來轉去。

觸目所及,到處都是哀愁……

這哀愁,壓在白承光的肩膀上太久了。以至于他始終無法輕松的呼吸。

怎么輕松的了呢?馬尋歡總是四下里不滿意,馬王爺總是發脾氣,馬王妃總是流淚說“兒啊,娘親對不起你……”。

前來吊唁的人不算多,馬王爺幾次征戰功勞不小,到最后晚節不保。弄出一大堆腌臜事兒,朝中爭議的很多,親自前來的就少。

白承光冒名頂替的將軍名分,還被關在大理寺恁的久,自己本身也不擅長在官場中廝混。其實連一個實打實的鐵關系都沒有,奔著他的面子來的,只有小阿文和郡主府的管事。

“大哥,你也別太難過了……”,小阿文就不明白了,為什么大哥非要把這么一大家子人背在肩上,欠他們的嗎?

“我——沒事兒,孩子們都好吧?”白承光面色灰敗,已經在這段時日里衰老了很多倍,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有什么意義。他是個棄兒,到現在都是。

王爺和王妃,對待馬尋歡始終跟對待白承光是很不一樣的,他自己覺得出來。

那種純粹的親情,就像自己對待三個孩子一樣,無論馬尋歡怎樣的憊懶,歪在床上不起來,嫌飯菜不對口不肯吃,這么大的漢子啥活兒都不干,當爹娘的。總是那樣心甘情愿的去寵著,去依著。

而白承光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無所忌憚的毫無私心的被人寵愛過。

就算是把馬王爺馬王妃接到自己家里奉養,那也不會得到那般純粹的親情了。

“如果他們能夠獨立生活,那我也可以撒手不管,但是現在,家產被沒收了,母親又是盲的,弟弟身體殘了,父親老了……”。

他一個人在哪里擺事實講道理,小阿文搖著頭自去了,這個大哥沒救了,只要不禍害到嫂子和孩子們,就隨便他煎熬吧!

仆人的哭聲還在繼續,辦喪事就指望著他們造點聲勢了,馬尋歡跪一會兒都覺得難以忍受,馬王爺老的不肯干嚎,馬王妃喜歡流眼淚,卻不擅長哭唱。

白承光彎身在后院的花叢中坐下,他不怪馬尋歡哭不出來,自己也是的,當老夫人終于喘夠了最后一口氣,他竟然有了驟然解脫的感覺。

現在,傻漢子決心想辦法多掙些錢,給這三個“親人”積蓄些財富,然后,就可以輕輕松松的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他閉上了眼睛陷入遐想,隨便阿圓怎么拾掇自己吧,只要能陪著她陪著三個孩子,那就是一個最幸福的未來……

“爹,我受夠了!干什么非要在這個破地方窩著生活?吃的是下人的食物,穿的是破衣爛衫,憑什么這么過啊?”

一個氣狠狠的聲音傳過來,伴隨著一腳踢開的一堆花土。

是他的那個驕橫憊懶的弟弟——馬尋歡。

“叫你忍著點,怎么又犯糊涂了?”這個訓斥的聲音也訓斥的很有愛,白承光從來沒有享受到過。

“咱是手里還有點錢,你胡吃海喝一輩子都夠用,可是地位呢?你沒有當過平頭百姓,你不知道那樣活著有多窩憋,我留下再多的錢給你也保不住,歡兒,你聽爹的,就霸著將軍府住著,那小子心眼實誠,看著我們沒錢才不往外攆的,等哪天又打了仗,那小子不還得領兵出門?到時候不就是你的天下了?多住上些日子,都知道你是將軍的弟弟,以后甭管是那小子戰死也好,戍守邊關也好,誰還好意思給你難堪?就連小皇帝,也不會輕易為難與你!”

白承光只覺得遍體涼透,每一個汗毛孔里面都堵了一塊寒冰。

“可是爹,咱偷偷的拿些錢出來花用不好嗎?背著那個沒用的笨小子,你看看他那點撈錢的本事,跟著他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馬尋歡的聲音里面都是毫不掩飾的鄙視,對于打小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娃兒,現在的生活確實算不上舒適,可是,這已經是眼前的這個笨漢子所能拿得出來的最好的東西。

兩行熱淚,撲簌簌滾了下來。白承光身子顫抖,張張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歡兒,再忍忍,對那小子再客氣點兒。咱家那筆錢埋得深,只有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那小子沒本事罩住你的時候,才能拿出來取用。既然那個死女人不肯往外交孩子,你以后可以在外面收養一個性子好的做嗣子,爹老了,就盼著你以后的日子順順當當舒舒坦坦的……”

那么慈愛那么無私的父親,為兒子把后路都鋪墊好了。即使被拿來所用的鋪墊,就是自己的另一個兒子。

白承光的腦袋暈暈的,從地上爬起來慢慢的走,腳步不要那么踉蹌好不好,白承光。你要挺住,走直一點兒啊!

誰見過像我一樣的傻瓜?誰見過?領來跟我比比!

“呵呵——呵呵——呵呵——”,傻漢子笑著走到了前廳,老夫人的靈柩就在那里停放著,曾經,她枯瘦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頭頂,萬般慈愛的呼喚著“歡兒——祖母最疼的乖孫子——”。

王妃已經把跪姿轉換成坐姿,也是,總跪著太累了,她的身子骨弱。自從生下了自己,拋棄了自己,就把眼睛都痛苦的哭瞎了……

母親可能是真的愛自己的吧?她總是那么愧疚那么愧疚的流淚說:“兒啊,娘親對不起你……”。

為什么要對不起我?為什么一定要對不起我?您高抬貴手對得起兒子一次不行嗎?

幾個繼續努力嚎哭的下人被這個流著淚大笑的主人給嚇傻了,不是的,白承光不是他們的主人,原來將軍府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因為這廝很窮,養不起這么多人。

“娘——娘——娘——”,白承光抱住了同樣被驚駭到了的母親。一聲一聲,叫的凄厲,又絕望。

這是他曾經那般渴望過的一個稱呼,甚至愿意用所有的財富去換取可以這樣稱呼的權力,現在,讓他多叫一次,多抱一次這個曾給予他生命的女人吧!

“兒啊,你怎么啦?”王妃的聲音好飄忽啊,像云彩在空中飛,白承光一輩子都抓不住。

“娘,你以后,別哭了,自己保重身體。兒子,走了,你讓王爺把財寶取出來些個,你們一家三口,去過自己幸福的生活吧!就當,從來沒有找到過我,我還是那個鄉下出生的泥腿子,一輩子,傻呵呵的在泥土里刨食兒,是最適合的……”。

白承光撩袍叩頭,一下、一下、再一下,然后,轉身離開,繼續保持走的筆直的姿勢。

人生就是一場笑話,誰又能不被人多笑幾回呢?

摔倒了,爬起來,就是了。

鞋子掉了,為什么不揀呢?頭發散了,也不知道攏一攏,身上都是灰土,看不清楚布料的顏色,老兄,您再是沒有方向感了,也不用跑到外城去旅游吧?

還行,還知道在城門門禁之前回來,這年頭見到乞丐不容易了,再不濟你去郡主府先領一輛煎餅果子三輪車出來做生意慢慢兒還錢也不至于挨餓啊!

“漢子,認識郡主府嗎?喏,往東走,鐵器作坊聽說也招人手,藤器你會編嗎?進了城你就甭擔心了,只要勤快就能過上好日子!”

好心的路人嘴巴“得不得不”的講了一通,路邊收攤的煎餅果子三輪車開始蹬起來,還剩了兩個不賣啦,回家當個晚餐去嘍!

其實小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不錯,只要一家人能夠吃飽喝足就很滿意,當官雖顯赫,卻太耗費心力,沒有兩把刷子的人還是趁早撤離。

白承光迷迷糊糊的想著,迷糊陣那大塊大塊的荒地會不會轉換成良田?挖空了嘎石應該也改變了本質吧?朱陽縣的拉面館現在有沒有人干?采蓮的美麗坊失去了袁縣令的坐守,可有人上門欺負?

“我是白承光,泥腿子白家人,我家住在朱陽縣的迷糊陣……”。傻漢子現在變成癡漢子了,嘮嘮叨叨的拍響了郡主府的大門。

他其實腦子里沒有方向,熏熏然走著就到了這里,或許,只有在這兒,才有家的感覺。

郡主府的門房可不是勢力眼兒,看到乞丐上門就端熱水:“喏,老兄啊,先喝一口暖暖腸胃,等廚上煮碗熱面條出來你填飽肚子,把自己洗涮干凈了,再談做工的事兒。”

“呵呵——”,白承光咧著大嘴巴抬起臉笑。

“是——白將軍?”門房有點傻眼,碗里的熱水差點兒沒潑出去,扭頭就往外面瞧:“誰欺負了您?告訴小的,喊著咱家護衛抽他們去!”

這白將軍是咱家的啊,只能叫咱郡主欺負不是?

“呵呵——呵呵——”,歡樂的笑完,白承光自己搶過來水碗就往嘴里送,不知道在外面走了多長時間,還真的口渴了。

披頭散發,衣裳滴零當啷,鞋子少了一只,怎么看都像被蹂躪過了的,門房把大門關好,趕緊撒丫子去稟報郡主,另一個在屋里歇息的備胎回到崗位上。

阿圓正跟孩子們玩游戲呢,小阿文也低眉順眼的在一邊侍候著,一拉溜兒紙牌畫的花里胡哨的,當娘的想把阿拉伯數字教授給孩子,玩的是著名的“接竹竿”游戲。

“展鵬贏了五張牌,真棒!喏,最上面是一個2,展鵬也出的2,可以收走了!”

孩子們很歡樂,嘴里都在重復“2”……

“2”來了!沒有最“2”,只有更“2”!

阿文第一個跑出去,一臉焦急和擔憂,就說自家大哥的心眼兒不夠在外面混的,除了上戰場打仗就沒別的拐彎兒的本事,看看,是被人欺負狠了吧?

誰也沒辦法安下心來打牌了,干脆,帶著三個孩子跟著去,郡主心里也滿是怒氣,那可是齊阿圓孩子的爹,是哪個不長眼的挑釁生事兒?

說不擔心那是騙人的,這漢子傻的從外表就能看出來,白白的繼承了馬國濤的皮相,半點心眼子沒搭配著來。

看到弟弟,看到媳婦和孩子們,傻漢子繼續咧著嘴兒笑,不過,不敢放聲了,怕嚇到了孩子,那是白承光的親骨肉,每一個,都看的跟心肝肉似的。

“吃了飯沒有?讓廚上去做碗面條,臥倆荷包蛋。端去——我那屋,還有,準備熱水,給將軍洗洗,阿文,給你哥找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