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薇聽著許氏喜氣洋洋的話,頓時呆滯了。轉頭下意識的朝崔敬平看了一眼,說實話,她倒不怕將許氏刺一刺,讓她醒一醒,可對于秦淑玉這姑娘,她心里卻頗為憐惜的,不忍心說重話使她難堪,這會兒聽許氏說得順溜兒,好像當初秦淑玉嫁陸勁一事兒無所謂似的,她當初對崔敬平的侮辱也像是不存在一般,令崔薇頓時心里有些不舒坦了起來。
“秦夫人,崔某與秦姑娘有緣無份,早已經過去了,還望秦夫人看在自己女兒名聲的情況下,可別提這事兒了。”崔敬平也有些受不了許氏這個險些曾做了自己丈母娘的女人,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堂堂男兒便罷,可秦姑娘到底是個婦人,若名聲壞了,對秦姑娘并無好處的。”秦淑玉本來在聽到許氏說起自己與崔敬平的婚事時,心里悄悄的浮現出一絲漣漪與期盼來,臉龐悄悄紅了起來,可隨即她心里的歡喜剛剛浮現出來,崔敬平的話便如同兜頭一盆冷水朝她潑了過來,頓時將她潑了個透心涼。
“怎么會不提這事兒?你當初明明是喜歡我女兒的,我女兒配你有什么配不起了?她雖然嫁了人,但你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個窮酸鄉下小子,會做幾手糕點而已,一個大男人只知道在廚房間轉,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樣子,我女兒便是嫁了人,配你也是足夠了!我沒想你癩蛤蟆要吃天鵝肉,你倒是推脫上了,什么東西。男人都是一個德性……”也不知道這幾年秦固是不是給許氏吃了不少的苦頭,以往便是氣到了極點也很少失態的許氏竟然開始咆哮了起來,指著崔敬平,眼睛都紅了。一副氣恨難當的模樣,那表情可不單純只是針對崔敬平而已。
當初崔敬平想娶秦淑玉,受點兒許氏的閑氣便也罷了,可如今他都沒這個心思了。反倒是許氏自個兒想將女兒嫁過來竟然還是這樣的姿態,頓時令崔薇神色冷了下來,止住了一旁聶秋染想開口的動作,一邊拉了拉他的手,一邊重重的將手掌在小幾上拍了一下!
“荒唐!”崔薇臉色冰冷,抿著嘴唇盯了許氏半晌,估計許氏是被她突然的發脾氣嚇了一跳,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這會兒功夫便一下子冷靜了下來。崔薇看了她兩眼。這才道:“我三哥如今雖然沒什么出息。可也是五品的裨將,往后前途在即,不可限量。我一直認為秦夫人官宦出身,又當初曾是知府夫人。該知道一些禮儀廉恥,天底下強娶女人的我倒是聽過,可頭一回倒是聽到男人也要被逼婚的,再者說了,我三哥怎么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秦夫人莫欺少年窮,你當哪個都跟你一樣,不思進取,一輩子只知走下坡路吧?”
等她話一說完,聶秋染便捏了捏她的手,也溫和笑道:“秦夫人恐怕想多了,今日時間也不早了,秦大人請吧。”聶秋染看得出妻子是火大了,也知道她不愿意出口傷了秦淑玉,因此索性起身當了惡人:“秦姑娘不知是留在舍下做客,還是愿與令尊令堂一塊兒歸家去?陸勁的事兒,秦姑娘放心就是,幾月前秦姑娘對內子的好意,聶某還是記在心中的,若秦姑娘要想與他和離,這樁婚事便一筆勾消了就是。”如今陸勁在京中的丑名一傳出去后,以往那些吃過他虧,又被他整得苦不堪言的貴族們這下子可算是逮著了機會報復,如今陸勁在哪兒,人還活著亦或是死了都沒人知道,秦淑玉要想脫離他還真不容易。
若是陸勁還活著,只是離開了京城,以后不管秦淑玉自個兒一人也好,還是想要另嫁也罷,她名義上都是陸勁的妻,陸家的人,若沒有陸勁親筆手書,或是陸氏家族所放的和離書,她一輩子也擺脫不了陸勁。而陸勁要是死了,陸家可只得陸勁一根獨苗,沒有什么家族的,那么秦淑玉一輩子可都要背著陸勁未亡人的名義活下去了,往后還要替他守寡一輩子不說,以后死了墓碑上的名字都是陸門秦氏。
這對于深恨陸勁的秦淑玉來說,顯然名字與陸勁那廝混在一起是令她痛苦萬分的事情,而前幾月時陸勁曾想捉拿崔薇威脅自己時,秦淑玉不論如何,還是做了姿態護著崔薇的,聶秋染不是不明是非道理的人,又知道崔薇不想再與許氏這樣的人摻和,以免秦家一直提起崔敬平跟秦淑玉的婚事,聶秋染索性主動提出這事兒來。
秦淑玉愣了一下,她這些日子以來離開了陸家便如同做了一場惡夢醒過來了一般,而聶家里又有崔敬平在,她每天心情都不平靜,哪兒有功夫去想陸勁的事情,現在聽到聶秋染這樣說,秦淑玉才醒悟了過來,她如同聶秋染所說的,確實不愿意跟陸勁摻和到一塊兒去,因此想了半晌之后,卻突然間咬了咬牙,福了一禮:“有勞聶大人了。”若除開這事兒,她便是寧愿去死也肯定不愿意讓與崔敬平有關的聶秋染替自己做事,可他提的偏偏是自己與陸勁和離的事兒,這令秦淑玉拒絕不了。
可是從此以后,自己與崔家,可真是兩不相欠兩不相干了,崔敬平不愿意娶自己便罷,可多少有著一點兒關連還令秦淑玉心頭慰貼,但如今聶秋染做事竟然連絲毫念想也不給她留,秦淑玉頓時胸口間涌出一道劇情疼痛的感覺來,喉間一甜,一股腥味兒便直朝口中沖了過去,她卻死死強忍著,又復將這口血吞了進去,臉頰頓時火一般的紅了起來,一時間倒是給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美麗,可她的眼神,卻是冰涼而又空洞,讓屋里看著她的眾人,頓時又沉默了下來。
“我倒是哪兒也不去,我已經是出嫁的人,不算秦家的女兒了,母親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算是還了爹娘的養育之恩,以前縱然有不是,只盼下輩子來還了,如今多虧聶大人,我跟陸家也無關系,我從此便想找個寺清修,替爹娘念經理佛,祝秦家安康,從此也算是還了爹娘生養之恩了。”秦淑玉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間勉強笑了起來,她一邊開口說著話,一邊嘴角邊便涌出細碎的血泡沫兒來,在她一下子又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龐上顯得觸目驚心。
許氏心里劇痛,秦淑玉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世家里雖然也看重兒子多一些,但對于女兒倒不像鄉下里那樣嫌棄,如今聽到秦淑玉說起這話,頓時難受得心都扭曲了起來,連忙看著崔敬平便道:“三郎,我們不要聘禮了,我……”她到現在還將希望放在崔敬平身上,崔薇也同情秦淑玉,但這婚姻大事兒哪里能因為同情便做下主的,因此沉默著不出聲,許氏喊了一陣,看到崔敬平沒有說話,頓時心里便怨恨了起來:“你不娶我女兒,你不要后悔!你這該殺千刀的東西,我愿你從此死在戰場上,絕了子嗣才好!”
剛剛崔薇若是還因為秦淑玉而對許氏這副愛女的模樣生出幾分感慨來,這會兒聽到許氏的話便一下子消了個干凈,臉都黑了下來。這許氏可真是令人討厭,她哪兒擔憂著她便往哪兒詛咒,崔薇心頭惱火,可沒等她開口,聶秋染便沉下了臉來:“出去!”
“我不走!”許氏心頭不服氣,她如花似玉的女兒,到底是哪兒配不上崔敬平了,要他這樣來糟蹋,許氏不甘心,自己女兒是個什么出身,而崔敬平現在便是再有出息,也只是一個匹夫,也只是鄉下小子!她梗著脖子要說話,一旁秦淮面紅耳赤,秦固也頭皮發麻了,示意兒子趕緊將許氏拉走,秦淮剛喚了一聲:“娘……”
“我不走,淮兒,這可是你的妹妹啊,你真要看著她出家?”許氏一把將兒子掀開,又哭了起來,一旁秦淑玉面若死灰,像是對現場情景視若罔聞一般,整個人都有些安靜得詭異了,聶秋染這會兒聽到許氏的話,大怒,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沒有再看秦淮,只是高呼了一聲:“將他們架出去!往后不準靠近東面半步,若有進來,直接拿下!”
外頭的下人們一聽到這話,頓時站在走廊下侍候的婆子都涌了進來,秦固頓時著急了,連忙想要開口,但這會兒聶秋染最不想聽的,便是秦固的廢話!一見到他要張嘴,連忙揮了揮手便讓人將他們給弄出去了,連說話的功夫也沒給他們,秦淑玉卻是被留了下來,她現在心情不穩定,說實話,看到秦固那神色,崔薇可真怕到時秦固要將氣出到她身上去,雖說秦淑玉嫁給陸勁也是受害人,不過也確實是因為陸勁,秦家才落到如此結局的。
將秦家人打發走,崔薇倒是真將崔敬平的婚事給放在了心上,只是看他神色有些不對勁兒,崔薇留了他吃午飯,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估計多少還是受到了秦家人影響,一用過午飯,崔敬平便提出想回房歇著了,崔薇也沒留他,跟聶秋染兩人送了他出院子,順便在園子里走了起來,就當午飯后消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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