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有些的重,而且也不客氣,張嵐風不過就是個父不詳的野種,姚臘梅也是被自己的本家給逐出來自立門戶的。根本就沒有個倚靠,如今在這關鍵時刻,還抓著自己的兒子不放手,這要是壞了自己的好事,姚婆子才是要嘔死。
姚臘梅也聽出了姚婆子語氣里面的不滿,她的兒子一直都是她的驕傲,雖然喝醉了,但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都是個有分寸的人,她也是個有骨氣的,氣的走過去,就把張嵐風的袖子拉住,沖著他搖了搖頭,“風兒,別人的家務事,你就不要去摻和了。走吧。”
她看著姚婆子和大小黃氏一眼,冷哼了一聲,唇角邊的嘲諷笑容明晃晃的,都是成年人了,姚說這幾個人之間沒有點什么貓膩,她可不信,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話,不至于自己兒子耽擱點時間的功夫都沒有。
她看了一眼周圍,沒看到姚禾姐弟的身影,心里咯噔了一下。“先去找大妞。”她借著扶自己兒子的動作,小聲的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在這里繼續耗著,也不占理。”村子里面多的是不明是非的,也犯不著在這個時候,別小人給攀扯上。
最主要的是她不愿意讓自己兒子和這些沒素質的潑婦對上,到時候什么難聽的話都能說出來,自己兒子雖然不說,但她知道那些話全都化作了無形的刀刃,扎在自己身上的同時,也扎進了自己兒子的心口里。
“就是,這喝醉了,就的各找各媽,各回各家,你拉著我大哥做啥。”黃氏冷嘲熱諷的掃了一眼站在旁邊嘀咕的母子二人。
平時這對母子就和姚大妞那賤丫頭走得近,張嵐風這野種更是在公堂上面看了自己的笑話,姚婆子的不滿由來已久。說話也就陰陽怪氣起來。“這誰知道?說不定是喝醉了,想找個便宜爹也不一定。”
這話就說得相當侮辱人了,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姚臘梅一張臉都給氣紅了,張嵐風皺著眉,脊背僵直,垂在身側的一雙手用力的捏成了拳頭,細看之下,指節根根泛白,怕是捏死人的想法都有了。他一雙漆黑的眸子,目光犀利如薄而快的刀刃,看向姚婆子和黃氏的時候,目光化為實質,恨不得把人給凌遲。
姚婆子對上這樣陰寒的目光,整個人猶如墜入寒冬的冰河,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僵了。她不自覺的就后退了一小步,氣焰也矮了一截。但隨即的就想到,不過是個無根無靠的半大小子,就算是對自己不滿意,難道還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人嗎?他可是個讀書呢,讀書人最是講理。
她又找回了一點支撐自己的勇氣。“瞪著我做什么?我哪句話說錯了?你不過是個晚輩,還想要做點什么泯滅道德的事情來不成?”
“狗嘴吐不出象牙!”
姚臘梅靠自己兒子近,又知道他的脾氣,雖然人前看著是個寡言少語的,但性格絕對不軟弱,若是在任由這婆媳說下去,怕是自己就要壓不住張嵐風的脾氣了,“風兒,別氣了,快去找找大妞姐弟回來,他們照顧自己爹才會用心。”
姚婆子聽了這話,皺了皺眉,也沒法阻止這對母子,最后留下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就趕緊的催促這大小黃氏,把兩個兒子扶回去。
“你不是狗,你吐兩根看看……”姚婆子嘀嘀咕咕的,一路把張嵐風母子給罵了一邊都還不解氣,到了門口,才住了嘴。
黃氏把自己男人扶著進屋去了。姚婆子站在門口,看著有些害羞猶豫的黃艷這才露出了個久違的笑容來,她湊過去嘀咕了兩句:“快去吧,機不可失,錯過了這個好機會,以后可不一定有了。”
“等到生米煮成熟飯,保證我兒子虧待不了你。”姚婆子一雙眼睛晶亮,里面藏著的算計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你放心的去做事情,我就在這門口的地方給你把門,保管不會有人來壞了你和我兒子的好事情。”
黃艷如今是箭在弦上,已經做了決定了,自然也帶了破釜沉舟的勇氣。“知道了,嬸子你先回去吧,我把大壯哥扶回去。”她耳尖微微紅,看著身邊的人,“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知道你是個臉皮薄的,以后啊,我可就指望著你們兩個孝順我了。”姚婆子笑起來,一張臉越發的褶皺橫生,比那千重花瓣的菊花都還要夸張。
姚大壯人長得不算特別高大,中等身材,黃艷身材算的上窈窕纖細,生育過孩子的身材,早就已經發育的前凸后翹,比少女更添韻味。她的力氣不算大,攙扶著這么個醉酒的人,尤其是神智還不怎么清醒的人,難免吃力,兩人步伐凌亂,相互攙扶著,才把人給運進了姚大壯家。
新修建的房子,上了鎖。她把人攙扶進了搭建的那個臨時的草棚里面。把人扔在了床上,她才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
床上的姚大壯一身的酒氣,大約是醉的厲害,被摔在了床上,也沒有醒過來,反而蠕了蠕身體,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張著嘴打起鼾,細看五官也不出挑,屬于扎堆在人群里面,就不會讓人多注意到那種長相。
而姚禾和姚姜的五官就比較的精致秀氣,聽說從前的蘇氏是個十里八鄉都聞名的美人,可見兩個孩子半點沒有隨姚大壯。而這樣一個老實憨厚又普通的男人,能被蘇氏看上,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更別提如今他家庭情況了。
“大壯哥,你要不要喝點水?”她問道。
床上的人如預料中的沒有動靜。
黃艷在床前站著,看著姚大壯思考了一會,才緩緩的俯身,在男人的耳邊低低的詢問道:“大壯哥,你喝醉了,穿著衣裳睡不舒服,我幫你脫了吧?”她的聲音很輕柔,輕柔的就像是羽毛拂過心間,又像是清風吹過般的無痕。
姚大壯只覺的一陣暖和的氣息噴灑在耳朵邊,連脖頸上面都是癢癢的。他哼哼了兩聲,只覺得自己大約是在夢里,不然怎么會有妖精想要來勾魂?他腦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視線朦朧,好似回到了蘇氏還在的時候,夢到蘇氏在他面前小意溫柔的問詢,他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那張臉,也因此就更加的勾起心底的那一抹思念。
他恍惚間,嘴里呢喃著蘇氏的小名,把人也給拉進了懷抱里面。“我好想你,你怎么這么久都不到我的夢里來看我了?”喝醉了酒水的男人,語氣里面竟然藏了一絲絲的委屈。
黃艷身體僵硬,露出來的那雙眼睛里面,有一絲驚訝,隨后就是迷茫。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如此,她就更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另一邊的姚禾,這會正朝著村民指的方向往后山走去,剛剛她碰到了楊寡婦的兩個娃,他們告訴自己,自家弟弟被姚大寶和姚二寶還有幾個孩子一起帶著去了后山上面抓鳥雀了。
孩子總是對這些小動物有著莫名的興趣的。若是姚姜跟著別的孩子一起去,她倒是不著急,可偏偏同行的孩子里面有二叔的兩個混世魔王。這就讓她擔心了。記憶里姚禾姐弟歷來都和那兩個壞小子玩耍不到一塊,還總是被他們欺負。
倒不是姚禾心里對那兩個家伙防備過深,也不是懷著惡意去揣測,而是這段時間,家里面又發生了這么多的摩擦,難免的就會胡思亂想。能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那是最好的。
眼下弟弟還小,自己老爹也沒個分寸喝醉了。她顧頭就不能顧尾,自己老爹是個大人,又托了張嵐風暫時看著,先找到小姜兒再說。
她卻是不知道,張嵐風母子就算有心幫忙看著,卻也不能夠太過分的去插手別人的家事這種事情。
姚禾的腳步很快,上山的路蜿蜒曲折,路面上升甚至還有一層細碎的雪,她循著腳印踩在上面,千層底的鞋子很快的就沾染上了一層濕意。“阿弟阿弟”她走一會,就用雙手攏成個喇叭放在嘴邊,朝山上喊一陣子。
又走了一公里左右,她竟然看到幾個半大孩子從山上飛快的跑了下來,個個臉上都帶著驚慌,跑的速度也快,活像是后面有什么野獸在追趕似的。
五六個孩子很快的就跑到了姚禾的面前來。他們似乎也沒有預料到會碰到姚禾。畢竟這地方距離山腳下,差不多也是半個時辰的路程呢。“發生什么事情了?”
姚禾飛快的掃了一圈幾個幾個孩子,姚大寶和姚二寶也在里面,獨獨不見小姜兒的身影。“我阿弟啊?”姚禾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距離她最近的那個男孩子。
這男孩八歲左右,臉蛋圓呼呼的,整個人白嫩如剛出鍋的大饅頭。小家伙是村長的大孫子,姚寒。
姚寒這會看到村子里面的人,一雙大眼睛里面頓時就像是出水泉眼一般,瞬間的就蓄滿了一包淚水。他伸手拽住姚禾的袖子,慘白著一張小臉:“小姜兒……他……他……”
小家伙磕磕絆絆的,緊張害怕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姚大妞,你弟弟沒和我們在一起。”姚大寶和幾個孩子對視了一眼。只是這話聲音大,卻有些氣不壯。顯得欲蓋彌彰和此地無銀的感覺。
姚禾心頓時咯噔了一下,仿佛有無形的手在剎那間把自己的心臟給捏緊了。那種緊張的感覺,連血液都流通不暢快了。她渾身冰涼,有些頭重腳輕的,她聽見自己的冷冰冰的聲音從嘴巴里面傳了出來,“小姜兒出事了對嗎?”
雖然是問句,可話語里面卻帶了肯定。
“都說了他沒和我們在一起,他走的慢,我們讓他趕緊的跟上,后來……后來我們回頭,他就不見了,誰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回來了啊?”幾個小家伙,除了姚寒以外,一個個的眼神飄忽,明顯的就是沒說實話。或者在推卸責任。
“他在哪出事的?”她這一次很嚴肅看著姚寒問道。
“姚姜才幾歲?你們又是幾歲?人是你們帶出去了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我這一路,除了看到過楊寡婦家的兩個孩子以外,就沒有看到過其他的人,你們最好仔細的想一想,到底是從什么地方就發現姜兒不見了的。若是想不起來,我不介意報官,告你們幾個害人性命!”
不是她不問其他的孩子,而是其他的孩子嚇到了之后,害怕她追責,不一定會說實話。而姚寒她見過幾次,是個很有教養的孩子,而且眼下抓著她的動作,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鄉下人,連成年人都知道官字兩張口,衙門也是吃人的地方,這些孩子們懵懂,卻也知道那些穿官服的都是他們惹不起的存在。不說官府衙門了,就是家里的長輩知道他們干了壞事,回去怕是都少不了一頓毒打。
她把話說重一些,才能夠突出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趕緊的說,帶著我一起去。別讓事情發生不可挽回的錯誤。”
被人這么一頓恐嚇,又剛剛在山上受到了驚嚇,幾個孩子有膽小的,對著姚禾這冷靜的樣子,就繃不住了。“在野豬嶺。”
“我們剛剛下山的時候,遇到了吭哧的聲音,估計就是野豬,所以我們大家一時害怕,就四散跑開了,誰知道跑遠了之后,在聚集在一起,就發現你弟弟不見了。我們……我們喚他名字,也沒回應,又不敢再前去查看,所以……”姚大寶年齡最大,被姚禾說的話一點撥,腦子也清醒了過來。
他們只顧著逃跑,姚姜那么大個人,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跟著他出去的。若是出了事,第一個追問的,就是他!他剛剛不應該跑那么快的,就算是有一點故意的成分在里面,這會他也有些后悔了。心里更是帶了慌張。
“姚寒你們兄弟先回去通知村子里面的大人立刻帶工具上山,姚大寶,姚二寶,還有姚沉跟我一起上山去找人。”姚禾掃了一眼這幾個人,眼下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把阿弟找到。
她抬頭望著山上的小路,臉色深沉,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