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自然知道那是誰,只是眼下還不到發作的時候,便沒有理會了。
姜氏冷笑兩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怎么?昨個摔得不疼,今兒又過來找打了?”
肖誠把眼珠子一瞪,“誰,誰找打了?”他一副裝模作樣的氣勢,實在沒有什么震懾力。
姜氏也懶得和他廢話,當下道:“不說拉倒。”說完便要關上大門。
肖誠連忙道:“哎,我要見你們太太!”
“行啊!”姜氏倒沒有多作為難,“進來吧!”
肖誠見她這樣痛快,心里立馬起了幾分狐疑,一臉怪異地看著姜氏。
答應的這樣痛快,該不會是擺了什么鴻門宴吧?
姜氏瞧他這樣,差點氣樂,“愛進不進。”說著就要關上大門。
肖誠求生欲望強烈,心想自己怎么說也是個男人啊,怕這一屋子婦孺作甚?于是連忙快步蹬上石階,一把頂大門,道:“我進!”
姜氏閃開身子,讓肖誠進了院子。她將大門關上時,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個探頭探腦的身影。
姜氏帶著幾分怒氣進了院子。
肖誠覺得這個女人真是陰晴不定啊!方才還是一副嘲諷十足的表情,這會兒又像要吃人似的!當真是變臉比翻書還要快。
肖誠搖了搖頭,先賢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看看,可就不是嘛!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太太可有時間見你。”姜氏把肖誠晾在院子里,自己去了上房。
杜玉娘已經換好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
姜氏進來道:“太太,姓肖的來了,我讓他在外面多待一些時候。”
“這會兒太陽正大,天也熱。”杜玉娘笑,“你怎么也像個孩子似的,這事兒,倒像是小魚兒能干得出來的。”
小魚兒正在廚房做點心呢,哪里知道替自己替親娘背了一回鍋。
“我瞧見他就生氣。”肖誠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了!這人對太太不敬,還犯渾,扔他一回都是輕的了。
“沒多大點事兒!有本事的人,都傲氣,不防事!”
姜氏這會兒也消氣了,但是忍不住還是跟杜玉娘說了賈丹丹的事!
“胡同口的賈家,是咱們家的鄰居,男的是上門女婿,女的行事鬼鬼祟祟的,人的品性本來就不好,這幾天探頭探腦的,不知道偷瞧了咱們多少回了。”
杜玉娘皺了皺眉,跟這種人做鄰里,真是夠倒霉的了!有時候關系處理不好,糟心事便是一大堆。
“行了,她的事兒先放一放,先把肖誠請進來吧!”
姜氏這才去叫了肖誠,她本想著,讓肖誠在大太陽底下暴曬一陣,讓他吃吃苦頭,哪成想卻見肖誠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臉的愜意。
太陽照在他的身上,像是要穿透他的身體似的。姜氏這時才發現,肖誠的臉色非常白,毫無血色,可以說是慘白的那一種。他須發稀疏,看起來好生奇怪。
肖誠好像睡著了一樣。
“太太叫你過去!”姜氏站在上房門口,并沒有過去。
肖誠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睛,緩緩起身,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姜氏抿唇,此刻她的心情非常不高興,她覺得肖誠對太太缺少一份尊重,這讓她很不喜。
兩個錯身時,姜氏特意看了看肖誠的鬢角,卻絲毫不見汗水。
奇怪啊!
姜氏抬眼瞧了瞧外面明晃晃的太陽,心想這人真是奇怪,在太陽底下曬了那么久,身上居然一點汗都沒有。
肖誠進了屋。
杜玉娘也發現了他的奇怪之處!
姜嫂有心難為他,讓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可是他一點汗也沒流。而且肖誠穿的衣裳偏厚,這天氣誰還穿這種料子?還不得捂出一身的痱子來?
杜玉娘知道肖誠是中過毒的,楊崢說他未老先衰,他這畏寒的毛病,估計也是中那毒藥以后留下的毛病。
“坐吧!”杜玉娘心里對肖誠存了兩分同情的心思,但是臉上卻并沒有表現出來。
肖誠朝杜玉娘拱了拱手,坐到了椅子上。
“上茶。”杜玉娘給姜氏使了個眼色,姜氏便退了出去,不一會給肖誠端了一盞熱茶來。
肖誠端過來一瞧,是茉莉花,有些瞧不上眼。
不過他什么也沒說,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到一旁的小幾上,咂了咂嘴,很不滿意的樣子。
“對不住,家里簡陋,也沒有什么好招待的。”杜玉娘的聲音四平八穩,聽起來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肖誠是個人精,自然聽得出杜玉娘的意思。
“見怪了!我這個人啊,錦衣玉食慣了,冷不丁喝了這茶,唉,怎么說呢,不習慣。”
杜玉娘也不惱,微微一笑,“以后你會習慣的!”
肖誠差點沒被這話給氣背過去。
姜氏在一旁低頭笑,太太這把軟刀子捅得好啊!
杜玉娘端著手里的茶杯,并不喝,只是淺笑地看著肖誠,意思很明顯。
“太太”肖誠也想跟著姜氏一樣稱呼杜玉娘!
“肖先生,咱們也不用太過客套了,你是我相公替我尋來的掌柜人選,稱呼我東家更合適一些。”
肖誠咬著牙,臉上松皺的皮膚一抖一抖的,看起來特別搞笑。
姜氏平時是個很嚴肅的人,可是這會兒看到肖誠吃癟,卻是幾次忍俊不禁。
果然是鹵水點豆腐啊!肖誠看起來是個渾不吝,但實際上,抓準了他的脈門,也很容易將人制服的。
“東家”這兩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
偏生杜玉娘像是聽不出來似的,還輕輕的應了一聲,十分自然。
肖誠把要吐出來的老血又咽了回去,強忍著心痛的感覺,露出一個笑容來,十分難看。“東家,我聽說,您是想開一間點心鋪子是吧?不知道您有沒有什么打算和設想,要雇幾個伙計,幾位師傅?店面想做成什么樣的?對鋪子的定位又是什么樣的?”
做生意這件事,肖誠覺得自己一出生就會了!
肖家買賣做得大,生意的重點都是放在織錦,茶葉,藥材這幾個方向上。像點心鋪子這種小生意是沒有經營的。
肖誠自小在肖家耳濡目染,見慣了許多的大場面,開一間鋪子要花費什么樣的心血,他一清二楚!
可是杜氏呢,年紀不大,嫁人為婦,能有什么見識?
肖誠問這些話,是想報復之前杜玉娘讓他難堪的事!
一個婦人能懂得什么開鋪子的事?她若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也就算了,可惜年紀這么小,能回答上來一兩條,就算厲害了。
杜玉娘也正色起來,將手里的茶碗放在小幾上,順手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疊紙拿了過來。
“肖掌柜可以看看這個,這個是我和相公一起想出來的,你的問題,上面都有答案,你先看,覺得哪里不好,咱們可以好好探討一下。”
肖誠一臉狐疑,半信半疑的把那些紙拿了出來,他低頭看了看,越看越是心驚。
肖誠的記憶力很好,說他一目十行是夸張了一些,但是看東西的速度肯定比普通人快不少。
幾頁紙,肖誠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越看越是驚奇。
他打量著杜玉娘,不敢相信手里這些東西是出自她的手筆。
杜氏怎么說的?是她和楊崢一起整理研究出來的?
那就有可能了!
楊崢那個小子,可以說是怪胎了,明明出身不怎么地,書也沒怎么讀過,可是就是長了一個好頭腦。除非他不想做,否則的話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
或許楊崢一早就想好了方案,怕杜氏臉面上不好看,所以才推說是夫妻倆一起想出來的?
這倒是有可能啊!
楊崢這個腦子,是怎么長的?
肖誠沒再說別的,人家是夫妻倆,誰幫誰都是應該的。
“這些東西我回去還要看一下!東家不介意我帶回去吧?”
杜玉娘淺笑,“當然不介意!”小命還靠楊崢幫忙吊著呢,那些東西又有什么要緊的?再說以肖誠的天資,這些東西他看過一遍就能記下了,真要是有什么心思的話,暗暗記下就是了,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心胸倒是寬廣,沒有那些婦人的小家子氣。
肖誠對杜玉娘的態度微微改觀了一些,把那些紙疊好放進懷里,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過幾天我會再過來找東家,跟您說說店面的事。”
開鋪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然要謹慎對待!
肖誠這個態度,也讓杜玉娘十分滿意。
“好,你慢走。姜嫂,替我送送肖掌柜。”
姜氏極不情愿地應了一生,把肖誠送了出去。
肖誠出了上房,還轉回頭看了一眼,似乎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一樣。
姜氏清咳兩聲,“肖掌柜,請吧!”
肖誠似笑非笑的轉過身子,大步往外面走了。
姜氏把大門打開,親自送了肖誠出去。
這一次,她沒有看到什么探頭探腦的人物。不過賈丹丹的事情,一定要盡快解決,留這么一個人在身邊,真的是膈應死了。
姜氏關上大門,心事重重的往屋里走。
杜玉娘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跟肖誠又吵起來了。
結果姜氏說得是賈家的事。
“我總覺得,那個賈丹丹會惹出大亂子來!太太,您不知道,她在這一帶風評很差,自從賈家老兩口去世以后,她和那個秀才就好吃懶做,聽說把家里的地啊,鋪子啊都賣了!兩個人連孩子也沒一個,天天游手好閑,到處生事,雖然不至于偷雞摸狗的,但是也差不多了!”
杜玉娘聽了這話,秀氣的眉毛也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鄰居。
杜玉娘想了想,“不如你派人打聽打聽,看看她們家的宅子賣不賣!”賈家的宅子也不小,格局跟他們家所差無幾,即便這些年年久失修,想要出手的話,應該還是很好賣的。
把宅子買下來,家里也能清凈一點。
姜氏想了想,道:“怕是不容易,除了宅子,兩口子好像啥也沒有了,賣了宅子,他們去哪兒生活啊!總得想法子活下去吧!”
杜玉娘想想也是,“那,先看看吧,畢竟也沒發生什么事!”她總不能因為人家探頭探腦的,就像個惡財主似的把人給趕出去吧?
這種事情她可做不來。
姜氏想了想,就無奈的點頭,“那,那就看看吧!”
小魚兒做的紅豆糕非常成功,杜玉娘嘗了兩塊,驚覺她的手藝居然跟自己有七成想象。
這簡直太不容易了!
一道菜,一百個人做有一百個味道。
點心也是一樣的。
小魚兒才多大,對食材和火候的把控能力就這樣強,只要好好教,將來等她長大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杜玉娘一邊夸了好幾聲,又道:“我看啊,我這點東西都不夠小魚兒學的呢!真應該給小魚兒找個好師傅!”
姜氏也很歡喜,她看著小魚兒,眼睛里裝的都是慈祥的母愛之光。她把女兒找回來了,也算是對得起丈夫了。
以后小魚兒學了手藝,嫁一個疼他的丈夫,她就知足了。
小魚兒卻是連忙表態,“太太,我,我只跟您學手藝,您是我師傅,您不能不要我。”
“傻孩子,我教你做東西,跟你有師傅之情,卻不一定要做你師傅啊!”這孩子有天賦,讓她教的話,杜玉娘心里沒底。
小魚兒急了,眼淚像是隨時會掉下來似的。
杜玉娘連忙哄她,“哎喲,你呀!哭得什么。好好好,小魚兒是我的徒弟,關門弟子,好不好?”
小魚兒這才笑了。
杜玉娘又拿起一塊紅豆糕來,遞給小魚兒,“很好吃啊,你嘗嘗。”
姜氏在一旁笑著搖頭,太太自己分明還是個孩子啊!
第二天,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杜玉娘沒有想去禍害別人,架不住別人自己找上門來了。
姜氏看著墻在門前,像一堵墻一樣的賈丹丹,眉毛不自覺的挑了挑,一臉的殺氣!平時里一個不多聲不多語的仆婦形象,此時消失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是像是草原上餓狠了的狼,好像能隨時朝著獵物撲過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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