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杜玉娘可不想摻和。杜河浦只管把小女兒揍得鬼哭狼嚎的,她一點勸阻的意思也沒有。
杜小枝拉住杜河浦,急道:“爹,你要想打,把人帶回家去打,在這兒動手算是怎么回事,驚著了玉娘,你拿什么賠?”
杜河浦看了看穩坐在椅子上,扶著肚子的杜玉娘,訕訕的放下了手里的鞋。
場面一度尷尬,只有杜小碗的抽泣之聲。
楊崢見眾人臉色各異,誰也不說話,當下道:“主意是杜小葉給你出的,是不是?”
杜玉娘心中早有猜測,并沒有表現出什么震驚之色來,其他三人聽了,皆是震驚之色,因為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未有人提及了。
只有杜小碗,聽了這個名字以后,反應極大,似乎十分畏縮,害怕。
“你這丫頭,是不是偷偷跟她來往了?啊?”杜河浦只覺得腦仁兒都要炸開了,火氣騰騰的往起竄。
杜小碗不說話,但是瞧模樣就知道,她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
杜小枝狠狠地捶了她后背一下,“你說啊,你這個死妮子,我告訴你那么多話,你一句也沒往心里去!”
杜小碗是個半大的孩子,跟杜小葉的感情本來不是很好。以前杜小葉在家里,沒少欺負她這個妹妹,只不過現在的杜小葉能言善辯,幾句話就把自己說成了可憐又無辜的人。說她嫁到池家,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是替杜玉娘頂缸了,讓杜小碗相信她,畢竟她們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當初杜小葉做出丑事時,杜小碗還小,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杜小葉犯錯了,卻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樣的錯。被杜小葉哄了幾回,便全信了她的話。哪怕杜小枝一次一次告訴她,要知道感恩,但是那孩子就是覺得,自家二姐怎么樣也比杜玉娘這個堂姐要親近,所以也就把杜小枝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慢慢的跟杜小葉親近起來。
杜小葉知道自家姐妹的性子,也不像過去那樣慫恿杜小碗去做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她耳邊叨叨,說什么李氏最疼杜玉娘了,這個時候杜玉娘要是不在,可寒了別人的心了,還說如果只說李氏是頭風發作,只怕杜玉娘也不會放在心上,放大了說,才能讓杜玉娘重視等等。
杜小葉是個鉆洞的老鼠,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說動了杜小碗,讓杜小碗來楊家報信。
杜小枝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你也不小了,怎么好歹不分呢!我不是早就說過了,杜小葉不是咱們杜家人了,你怎么就不聽,還跟她聯系起來了呢?”
杜小碗也哭,“大姐,我……我,我也不知道。”她到現在,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啊!
杜小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才轉過身對杜河清和杜玉娘道:“大伯,玉娘,這件事是我們的不是,沒有看好她!差點讓她釀成了大禍。你們放心,這件事,無論如何不會再發生了。杜小葉那邊,我們是不管的,小碗我帶回去,必定嚴加管束,她出嫁前,別想出家門一步!”
杜小枝是發了狠的!
杜小碗聽了這話,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指著杜玉娘道:“她怎么就那么精貴,憑什么都姓杜,就她生下來精貴……”
杜小枝氣得發顫,狠狠的打了杜小碗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屋里的人神態各異。
杜玉娘是覺得這一巴掌打得好極,一來是讓杜小碗清醒清醒,二來也是覺得杜小枝乖覺,先發制人。
“姐……”杜小碗說話都帶著顫音,不敢相信杜小枝居然打了她。從不到大,大姐對她向來都是最好的,何曾這樣動她對手。
“執迷不悟的東西。”杜小枝發了狠,問于氏:“繩子呢,借來一用,將她捆回家里去。”
杜小碗這才怕了,要是真的被捆回了家,她這臉面也不用要了,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姐,我算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杜小碗哭跪在地,是真的怕了。
于氏看了杜玉娘一眼,后者悄悄搖了搖頭。捆回家,也不過是杜小枝用來嚇唬杜小碗的說辭罷了。
楊崢只道:“二叔,你們家的事,愿意鬧便回家去鬧吧,玉娘現在,可經不起折騰!我只問你們一句,杜小葉那邊,你們是不是真的割舍得下。”
還不等杜河浦說話,杜小枝就上前一步道:“她早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如今又拐著小碗學壞,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妹夫若想給玉娘出氣,只管去,她是生是死,我們是半句也不會過問的。”
楊崢不由得高看了杜小枝一眼。
杜河浦想要說什么,最終訕訕的閉了嘴,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杜玉娘緩緩起身,對著杜河浦和杜小枝道:“二叔,大姐,你們把小碗帶回去吧!我說句難聽的話,關起門來咱們是自家人,有什么苦的咸的都咽下去,如今小碗要是去了別人家,再如此行事,事情只怕就不會這樣輕易了結了。”
杜河浦頗為汗顏,急得頭上都是汗。
“這些二叔都經歷過,我也就不便多說了!只一條,拿祖母生病之事開玩笑,可是忤逆不孝。”杜玉娘似是慘笑,“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杜家女兒的名聲怕是要敗光了,別說嫁人,聽怕就是招婿,也難了。”
杜河浦連聲點頭,最終長嘆一聲。
教子無方這頂帽子,他怕是這輩子都摘不下去了。
杜河清趕著車,把杜家二房眾人都送了回去。他心里有氣,到了杜河浦的鋪子里,當真是跳腳大罵了一回,直把肺管子里的怒氣都消散了,這才甩袖子回了面館。
杜小碗的眼睛已經腫成核桃一般,二房的氣壓低得怕人。
杜小枝將杜河浦勸了出去,自己一個人留在房中與杜小碗待著。她也不說話,就坐在杜小枝旁邊聽她嚶嚶的哭,直到杜小碗嗓子也啞了,哭也哭不動了,這才與她說話。
“我問你,杜小葉到底跟你說什么了?”
杜小碗起先不肯說,抬眼見杜小枝臉色不好,眼神凌厲,這才說了。
杜小枝聽過以后,真是差點咬碎鋼牙,“你可真是糊涂啊!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那時你年紀小,不懂得什么,家人也不好跟你說她做下的丑事!哪里是玉娘的親事讓她去頂缸啊!明明是她自己相中了池秀才的前程,做下了不要臉的事,沒有辦法才去池家的!當年王氏來鬧,你如何不如?竟信了她的胡話?”
“大姐,我做了!我以后再也不理她了!你,你別生氣了,也別不讓我出家門。”這樣的日子,跟坐牢有什么兩樣?
“現在你倒是怕了!”杜小枝無奈地嘆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拘一拘你的性子!從今天開始,就在家里繡東西,哪兒也別去了!等我和爹為你相好親事,你就嫁人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杜小碗心里一點底也沒有,只覺得嫁人什么的,聽起來就很嚇人。可是這個時候爹和大姐都在氣頭上,她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打發完杜家二房的人,楊崢便讓高大山駕車,由兩個婆子看押著,將周氏母女二人送回了石河鋪子。
高大山找了莊頭上的管事,帶了幾句話,又讓兩個婆子親自把周氏母女送回林家去。
林氏臉黑得能滴出水來了,待楊家婆子走后,就脫了鞋,將周氏和林小柳好一頓抽,似還是不解氣。
沒過兩天,莊頭和石河浦子的里正就研究出一套方案來,全村人請了族老來,竟然把林小柳一家直接逐出了族。
林家除了房子,再無他物,連族里都容他們不得了。林父又氣又急,好歹沒被氣出病來,拼著一口氣將家里的房子賤賣了,帶著妻兒老小,開始了背井離鄉的生活。
“聽說是去投遠房親戚了,也不知道真假。”流螢把杜玉娘的頭發放下,拿梳子輕輕的梳著她的長發。
杜玉娘閉著眼睛道:“那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了,只希望周氏和林小柳能吸取教訓,不要再犯這種錯誤了!”
“太太,您怎么還憐憫上她們這種人了!?”流螢心道:那林小柳,擺明就是想勾弓丨五爺,要不是五爺心正,這會兒指不定出什么亂子呢!這種人,就應該一棒子打死,世界才清靜了。
流螢不敢在杜玉娘面前說這些死不死的話,只能在心里腹誹。
“也不是憐憫,鬧出來,總歸是對咱們家不好的。五巖鎮說小不說,說大不大,總得顧忌著名聲一些。”
流螢嘟著嘴巴不說話,想來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心里這口氣是出不去的。
杜玉娘從鏡子里瞧見了,就笑,“你這嘴巴,都能拴驢了。”
正說著,楊崢掀了青綠色的防蟲紗簾走了進來。
流螢連忙放下手里的梳子,給楊崢行禮,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可是憂心之前的事?”
杜玉娘笑著起身,楊崢見了,連忙伸手扶住了她。
“憂心什么,不過是白天睡多了。”杜玉娘問他:“這幾天你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可是去收拾杜小葉了?”
楊崢輕哼一聲,“就她,還用得著我費心收拾?自有人要收拾她!”
“這話怎么說的?”
夫妻二人在床邊坐下,楊崢自顧起身換衣,邊換邊道:“她身上有把柄呢!只要稍稍透露一二,就能把她掀翻。”
杜玉娘來了興致,“這話是怎么說的?”
“她那個婆婆,王氏死得不簡單。現在王家人,已經鬧過來了。”
杜玉娘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是,王氏是被她害死的?”
“嗯!”楊崢道:“雖說王氏早與娘家人離心離德了,但是眼前這么大一個把柄遞到眼前,他們不可能無動于衷。熱鬧咱們看看就好,真正的爛子,還在后面呢!”
誠如楊崢所說,現在杜小葉是自顧不暇,分身乏術。
王氏已經入土為安多年,也不知道她娘家人是從哪兒聽到的風聲,居然一路打聽著跑到她家里來鬧!她現在是什么身份啊?一個外室,哪里經得起鬧。
王家人也不是真正關心王氏的死因,他們想從杜小葉這里訛一筆錢,杜小葉做賊心虛,倒是想拿錢把這事兒壓下去,只怕那些人貪心不足,也是兩難。
現在兩邊都在僵持著,誰也不肯退讓。楊崢就等著時機成熟,好把證據適時擺出來,杜小葉就可以下獄了。
“這么麻煩?”
楊崢笑了笑,“麻煩嗎?我倒是覺得,這樣很有趣!”
杜玉娘想了想,也明白了幾分。
這事兒就像是懸在杜小葉頭上的一把刀,要是明晃晃的落下來,倒也痛快。可是那刀偏不緊不慢的在她頭上晃悠著,讓她寢食難安,才最折磨人。
“算了,不提她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她自己做了惡事,也是該遭這樣的報應。”
“正是,你養好胎才是正經的,別的無須擔心。”
兩口子熄燈歇下,暫且不提。
只說杜小葉,惴惴不安了幾日,終于迎來了一件讓她膽戰心驚的事。
她的金主回來了。
那個一心想延續香火的富商,聽說了杜小葉的事兒,氣得當下踹翻了屋里的一個角柜,上面的東西噼里啪啦的掉下來,嚇得杜小葉跌坐在地上,半天也沒敢動地方。
那富商找來趙媽媽,問了一些杜小葉的事。
趙媽媽何等人物,不添枝不加葉的就挖了一個坑給杜小葉,說她不知安分守己,整日出去招蜂引蝶。說是什么找偏方,找名醫求子,其實也不過是打著這個幌子四處招惹事非罷了。
那富商氣得不行,得知她剛剛換洗過,便也歇了再跟她糾纏的心思,讓人將她身上值錢的物件都扒了下來,直接將人趕了出去。
杜小葉哭訴無門,又身無分文,簡直走投無路。
還好這個時候是夏天,要是冬天,她非得凍死不可。
杜小葉咬著牙,徒步走到桃溪鎮,想要向自己的父親和大姐求助。
楊崢知道消息以后,什么也沒說,他倒要看看,杜家二房這一次,會怎么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