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大喜的日子,你送一把劍過去,到底是祝福呢,還是有別的意思。
杜玉娘翻了一個大白眼,“成親是喜事,哪兒有送劍的!?你要是真有心送她一把好劍,不如就先留著,等以后有機會再送。”
“也是啊!”楊崢道:“這種事情,我也幫不上忙,你看著準備吧!”
還真是!這個送好劍的事兒,真的可以當成一個段子來聽了。
“要不就送點頭面首飾得了,雖然姑姑不會喜歡,但是可以留著以后給她的孩子啊!值錢的東西才有資格壓箱底。”杜玉娘覺得,這可比送寶劍有意義多了。
“都聽你的。”楊崢儼然是一個妻奴,自然杜玉娘說什么都是對的。
初三初四是走親戚的日子,到了初五,全家上下都要小心翼翼的,免得打破了什么東西。
初八這天,千味齋放了很多鞭炮,門前一地紅屑,響聲震天。
肖誠穿著一身新衣站在門口,等鞭炮聲盡散了,才對著看熱鬧的人群拱了拱手,揚聲道:“千味齋今日年后第一天開張,希望街坊鄰居多多捧場,今日所有點心,小食,一律八折優惠,僅此一天!”
話音剛落,人群之中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千味齋的東西基本不打折的,他家的點心味道確實好,可惜價格也高,不趕上逢年過節,一般人家哪舍得經常過來買點心吃啊!
今天打折,這可是個好消息。
不過……
有人就問了,“您是哪位啊,以前怎么沒見過?”
肖誠這個汗啊!要知道以前的他,看上去像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平時不修邊幅,瞧著不像是掌柜,反而像是個無賴。現在他容貌恢復了四五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四十初頭的人,即便是千味齋的常客,只怕也認不出他來。
“呃……之前的肖掌柜,是家父。”娘的這樣的話他是怎么說出口的。
“哦!”有人恍然大悟道:“難怪瞧著有些面善,原來是老掌柜的兒子。”
“先前聽說老掌柜病了,要回家休養,現在怎么樣了?”
肖誠有些招架不住,眼珠一轉當下道:“還在休養中,各位,點心都是新出爐的,快請進吧!過時不候啊!八折優惠僅此一天啊!”
這下子,誰還顧得上老肖啊,當即爭先恐后的往店里擠,生怕晚一步,好東西就都被別人挑走了。
肖誠一臉‘真誠’的笑著,招呼大家進店,心里其實驚呼著,好險好險。自己給自己當老子這事兒,他還是頭一次干呢!
店內生意十分火爆,兩個伙計忙得團團轉,連姜嫂都出來幫忙了。貴賓級的客人還沒有出現,光是普通客人就已經讓他們忙得腳打后腦勺了。
就在這時,柳星兒也來到了鋪子當中。
她知道今天人多,所以也不添亂,就找了個地方安靜地待著。姜嫂看到她,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柳姑娘雖然是個愛熱鬧的人,但是很少會到鋪子里來,今兒怎么這么稀奇,跑到這兒來了。
抽了個空,姜嫂走到柳星兒跟前,問道:“柳姑娘,你怎么來了。”
柳星兒一反往日里隨意的常態,眼睛在顧客的身上來分掃視:“五哥讓我過來的。”
姜嫂也是江湖中人,微微一琢磨,就知道柳星兒絕對不是來看熱鬧的,她肯定是要辦什么事。
“好,那我不打攪你了!有什么事,你吱一聲。”
姜嫂剛要走,卻被柳星兒一把抓住了胳膊,低聲道:“姜嫂,有人要來店里鬧事,你也要留意一些。”
姜嫂愣了一下,眼里頓時帶上了幾抹寒意,“好,你放心!”想來五爺提前收到了什么風聲,所以才會讓柳姑娘過來。
姜嫂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便又回到柜臺里面招呼客人去了。
兩個人的談話聲非常低,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姜嫂心里卻繃著一根弦,仿佛這根弦隨時就會斷了一樣。
到底是誰這么不開眼,要到千味齋鬧事?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一個穿著打扮很普通,看起來和普通鄉鎮百姓沒有什么區別的人。三十多歲,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局促不安,目光在柜臺里來回流連。
應該就是這個人。
柳星兒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向那個人靠近。
那個人毫無防備,順著人群擠到柜臺前,讓伙計給他包半斤槽子糕。
這種點心是最便宜的,平時也不過十文錢一斤,今天半斤只要四文錢。
小伙計很有耐心,沒有因為他要買的東西不值錢而怠慢他。
那個中年漢子哆嗦著從懷里掏出了錢,數了四枚遞過去。他也不管那小伙計的道謝聲,拎著點心就往外面走,很心急的樣子。
柳星兒連忙跟著他,遠遠的跟著。
街上很熱鬧,很多店鋪都是選擇初八這一開營業,圖個吉利。
那人腳步很快,不一會兒就鉆進了一條巷子里。
柳星兒站在巷子口瞧了一眼,見四下里沒有人,便縱身一躍,跳到了屋頂上。
居高臨下,她很快就發現了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穿街過巷,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處民宅小院。
很破敗的小院里,到處可見蕭瑟景象,可見這家人過得并不好。
突然,柳星兒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連忙壓低身子,把自己藏了起來。那中年男人拍門時,屋里突然走出一個魁梧有力的男人,他很謹慎地將身子貼到破舊的門板上,低著聲音問了一句:“誰。”
那中年男人就道:“東西買回來了。”
那男人才打開大門,一把將中年男子扯進院里,還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確實沒有見到盯稍的人,這才把大門關上。
柳星兒心想,這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怎么會在一起呢?有古怪。
柳星兒的功夫也是極好的,她想了想,決定冒險試一試屋子里到底有幾個人。因為柳星兒身上常年備著‘下三濫’的粉未,所以就算對方人多勢眾她也不怕。
她要摸清楚這些人的目的。
她輕巧的落到后院,沒有驚動任何人,然后悄悄繞到前院來,貓在窗戶底下。
屋里有人說話。
“壯……壯士,這,真的要把這藥和點心一起服下?”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廢什么話?”
柳星兒皺起了眉頭,繼續聽著。
“可是……”那男人帶著哭腔,“三丫是我女兒啊,我……”下不去手。
屋里傳來一個婦人的哭聲,很壓制的哭聲,顯然是在害怕什么。
“要么她一個死,要么你們全家一起死,選一個吧!”
屋里的哭聲大了起來,“老天爺啊,這可讓我們怎么活啊!?”
柳星兒已經分辨出來,屋里只有那一個大漢,并沒有別人。她不怕和那大漢動手,就怕那大漢情急之下抓了無辜的人
柳星兒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竹筒來,將竹筒的一端塞到破損的窗紙之,然后輕輕一吹,一股無色無味的煙霧便悄悄向屋內蔓延。
“總之她不死,你們就要死!用她一個人的命,換你們一家子的富貴,也是值了。”那大漢似乎有些不耐煩,“快點把藥灌下去。”
“不要,我求求你,我的三……”
撲通一聲。
柳星兒勾起一抹笑,耳邊傳來了那大漢的驚呼聲:“不好……”
緊接著又是撲通,撲通兩聲,好像什么東西倒下了。
柳星兒默默的數了幾下,這才站起身子,從隨身帶著的荷包里取出一粒藥丸服下。
柳星兒進了屋,發現屋里躺著六個人。
兩個大人,四個小孩子。至于那個壯漢,柳星兒主動把他歸到畜生堆兒里去了。
那對夫妻應該就是被大漢威脅的人,地上躺著的三個小孩子,三個女孩,一個男孩。那三個女孩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歲,最小的應該就是那個三丫,四五歲的樣子,黑瘦黑瘦的。
這些孩子穿得破破爛爛的,生得也很瘦弱。屋里很冷,桌上擺著一套破掉的茶杯茶壺,還有一個陶土盆,里頭放著好幾個煮熟的紅薯。再有就是從千味齋買來的點心,油紙包已經打開了,幾塊槽子糕靜靜的趟在紙包里。
這是一個非常窮的家庭。
柳星兒又瞧了瞧那個壯漢。
這個人臉上有條疤,看著不像好人。再一搜身上,除了幾塊碎銀子,別的什么都沒有找到。
突然,柳星兒發現那個中年男人的手里似乎握著什么東西,她連忙掰開他的手,發現那是一個小小的紙包。她將紙包打開一瞧,頓時大驚失色,包里那一點點的粉未,竟是砒霜
再聯想剛剛聽到的那些話,柳星兒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這個壯漢估計是要對付五哥和五嫂,所以拿著這一家老小的命,逼迫他們去害人。到時候只要說孩子吃了點心毒發身亡,這件事情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栽到千味齋的身上,五哥和五嫂作為千味齋的東家,肯定是要攤上官司的。
呵呵……
真是不知死活。
柳星兒將小紙包重新包好,轉身出了屋,在院子里找到兩根麻繩。她將那壯漢捆了個結實,然后將人綁到屋里的柱子上,這才將解藥化開,給這一家子喂了解藥。
兩個大人是最先清醒過來的,那中年男人和他媳婦醒過來之后,第一反應就是找幾個孩子,結果發現孩子都倒在地上了,夫妻二人便以為孩子們死了,嚎啕大哭起來,連屋里多了柳星兒這個外人都沒有發現。
柳星兒皺眉大喊一聲:“別哭了,他們沒事。”
夫妻倆這才發現,屋里多了一個陌生的姑娘,還有之前找上門的那個男人,居然被綁住了。
“你,你是誰啊!”那婦人有些恐慌,但是可能因為柳星兒是個女兒身的關系,她的表情還算鎮定。
“我是誰你不用知道,你的孩子沒事,都好好的活著呢,你可不可以不嚎了?”
那婦人茫然的點了點頭,去看了幾個孩子,孩子們適時的醒了過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那個中年男子防備地看著柳星兒,“你到底是誰啊,怎么會來我們家啊?”
柳星兒揚了揚裝著砒霜的小紙包,那男人大驚失色,“我……你”竟然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幾個孩子都很害怕的樣子,縮到一旁,或者躲到母親的懷里。
柳星兒嘆了一口氣,指了指那個被綁住的壯漢道:“說說吧,你們是怎么認識他的,是他要你們去害人的,是不是?”
夫妻二人滿面苦色,身體微微顫抖著,很害怕,很無助。
柳星兒想,或許這就是窮苦人的悲哀吧!有時候,為了生存下去,為了活著,不得已去做一些讓他們自己心痛的事情。
孩子何其無辜!
“桌上的點心還是干凈的,讓孩子們拿到西屋去分了吃掉吧!”有些話,不應該讓孩子們聽到。
婦人連忙爬起來,把桌上的點心塞到那個最大的女兒懷中,“大丫乖,帶著弟弟妹妹去吃點心。”
小姑娘惴惴不安的接過點心,很快就被點心的香味吸引住了,她咽了咽口水,怯怯地問:“娘,大丫可以吃一點嗎?我就吃一點。”
那婦人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可以,你跟弟弟妹妹分一下,都吃了。”
孩子就是孩子,大人的世界他們根本不懂。四個孩子歡天喜地的出了屋,去西屋吃點心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柳星兒雙手環抱在胸前,“現在可以說了嗎?”
夫妻倆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不說?那好,我替你們說。”柳星兒道:“你去千味齋買點心,就是受了這個男人指使對不對?他準備了砒霜,讓你混到點心里給孩子吃下,到時候孩子一死,這臟水就要潑到千味齋身上去了,是嗎?”
夫妻二人滿目皆驚,他們沒有想到,柳星兒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可以說是一清二楚。
“姑娘,你……你到底是誰啊?”
柳星兒嘲諷一笑,“我就是千味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