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彩蝶明顯縮了一下,目光里帶著幾分抗拒和陌生。
邱小成瞧得一清二楚,一下子就站住了。
姐弟倆面面相覷,都很尷尬。
邱大成緩緩走來,站在邱彩蝶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笑著道:“比上次見你的時候好多了,胖了一點。”
這樣關心的話,出自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口中,實在有些奇怪。偏偏這個人,據說還是她的弟弟。
邱彩蝶一直低著頭,面無波瀾。
邱大成攥起了拳頭,很快又松開。
姐姐平安無事,比什么都強,她現在只是失憶了,等想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你們……找我什么事?”邱彩蝶眉毛微皺,“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沒事,我們就是過來看看你。”邱大成道:“姐,咱們能不能坐下說話。”
如錦適時的站出來,“對,都坐下說話。你們聊著,我去處理點事兒。”
這是給他們姐弟騰地方呢!況且如錦方才已經觀察過邱彩蝶了,她的反應很真實,不像是裝的。
如錦退出了小廳,讓下人給那邊送了一點點心和茶水。
此時姐弟三人已經落座,誰也沒有心思喝茶。
邱大成想了想措辭,小心翼翼地問她:“你現在吃什么藥嗎?”
邱彩蝶搖了搖頭,“秦大夫說,我這種情況不適合吃藥,只能靜養。”
邱大成一愣,“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邱彩蝶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打緊!我……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是誰,不想腦袋里一片空白,但是我是真的想不起來。”
“沒事,沒事,慢慢的會好的。”秦大成道:“秦大夫醫術高超,一定會治好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歷了太多事,受過太多的委屈,邱彩蝶突然很想哭。她不想掉眼淚,眼眶卻一直是酸的,她不禁問自己,或許這兩個人真的是她的親人吧!
沒道理一個人騙她,所有人都騙她呀。
“嗯!”邱彩蝶道:“我在這里很好,你們……不用擔心、”
邱大成十分歡喜,至少大姐肯接受他們的關心,這便是一個進步了。
姐弟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邱大成便提出離開。
邱小成有些不樂意,可是他很聽話的跟著哥哥走了,只是臨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很是不舍。
邱彩蝶一個人呆呆的立在門口很久,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突然抽抽的疼了一下。只是很快,又平靜下來。
杜玉娘收到如錦的回信以后,心情很是不錯。
邱彩蝶的性格原本就是活潑大方的,只是經此一事以后,好像變了很多。她現在失憶,性格變了一些也是有情可緣的,好在現在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很高興。
楊崢跟杜玉娘說起春耕快要結束的事,莊子上的活已經差不多干完了,今年的雨水還可以,照這樣發展下去,應該是個豐收年。
“糧食打得多,莊戶人家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也不至少青黃不接的時候餓肚子。”
杜玉娘就問他:“上次不是說開荒嗎?有沒有效果?”
“還別說,那邊的土還挺肥的,稍微規整一下就能種。第一年也不用太在意收成,種點地瓜豆子之類的試試。”楊崢道:“雖然小時候我也沒少干農活,但是這么多年沒有接觸這些東西,已經生疏了。莊頭把式倒是個懂行的,講得頭頭是道,什么都會。”
“那是啊!”杜玉娘想了想,就道:“那邊的宅子要什么時候建好?”
楊崢要在石河鋪子里建一個莊子。
上次買了那邊一大片地以后,楊崢就在合計這個事兒,他似乎對蓋房子這件事情報有執念。
“得八月份吧!”楊崢說起這件事,果然帶了幾分眉飛色舞的意思,“那可是塊好地方,等宅子建成了你就知道了,冬暖夏涼,到時候孩子們大一些,咱們就去莊子上避暑。”
杜玉娘道:“那還要好久呢!”今年是不成了。
“那你就等等嘛,我一定把園子建得特別漂亮。”
“會不會太招搖了?”
“小而精致!這總行吧!”
杜玉娘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心中暗想,真希望這樣的生活一直進行下去。
只可惜,這也不過是幻想罷了。
沒隔幾天,趙蕓蘭又把秋心打發過來了。
杜玉娘十分不解,“怎么又是你親自來的?”
秋心苦笑,“估計是變著法兒的使喚奴婢,讓奴婢謹守本份,記著自個的出身吧!”
“同樣是姨娘,什么出身不是出身的。”杜玉娘道:“賀元庚就不懷疑你嗎?”賀家眼線不少,秋心一次一次的來,賀元庚難道一點反應也沒有?
“高氏鬧騰,賀家的事兒也不少,好像是沒有什么工夫搭理我們。這段時間賀元庚一直很忙,每天應酬,很久沒有在奴婢和趙氏的屋里留宿了。”
這倒是個有用的消息,只是,前世的這個時候,賀元庚在忙什么?
杜玉娘沉思不語,腦子里像是裝著一團漿糊一樣。
她前世到底長沒長眼睛啊,每天就知道跟高氏斗來斗去的,爭奪那些所謂的寵愛,難道賀元庚做的事,她一點都不上心嗎?怎么會什么都想不起來?
杜玉娘的臉色很難看。
秋心憂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太太,您沒事吧!”
“哦,沒事!對了,賀元庚在忙什么?”
秋心搖了搖頭,“他從來不跟奴婢說那些事,而且最近奴婢也沒有見到他的人。”
杜玉娘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把兩件事聯系到一起去了。
趙蕓蘭為什么要賣百味堂,難道真的是想要在青陽縣開點心鋪子嗎?
不一定吧!
只是她那鋪子,從里到外全算下來,也就幾百兩的樣子,想要給賀元庚去疏通關系,怕是也不夠啊!
說來說去,這個錢字還是能反應一些問題的。
賀元庚死皮賴臉的想要納自己為妾,目的也是為了搞到錢啊!那寶藏之事,根本子虛烏有,可是他們寧可信其有,百般手段用盡,也不愿意放棄,可見是真的很需要錢。
錢是好東西,人人都想要,當官的想要斂財,倒也說得過去……
賬本!
杜玉娘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前世有一次,她偷偷去找賀元庚,想要見他一面,可是賀元庚卻沒有見她。當天晚上她偷偷的去了書房,想要見賀元庚一面,結果卻撞到他偷偷的在書架上的夾層里放東西的一幕。
當時賀元庚大怒,抬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她那時身子還很虛弱,當下就被打倒了,結果正好看到賀元庚藏的那個東西就是賬本。
她本能的覺得,這件事事關重大,干脆裝暈了過去。結果賀元庚派人把她抬了回去……
賬本……
錢……
寶藏。
這些東西串到一起,可就不僅僅是想要斂財那么簡單了。
楊崢說過,賀家爺子有靠山,那個人八成就是珍珍郡主!
很不對勁啊!
杜玉娘問秋心,“這次又是什么事?還是鋪子的事?”
秋心點了點頭,“趙氏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把鋪子賣了,還一定要賣給您。”這可是有點強買強賣的意思了。
有貓膩啊!
杜玉娘想了想,唯今之際,也只有拖了。
“你回去跟趙氏說,我手里沒錢,不能買她的鋪子。即便是我有錢,也不會買她的鋪子。”杜玉娘道:“我估計,她也不是真的想要賣鋪子。”
畢竟百味齋還掙錢呢!
她是在試探嗎?
會不會是家里又蓋房子,又買地,又建作坊的,讓賀元庚起了疑心!他不會以為真的有寶藏,而且那寶藏還在自己手里吧!
這下誤會可大了。
“是,奴婢知道了。”秋心道:“您要有心情準備,趙氏的路數,奴婢有些看不透。”
“嗯!”杜玉娘突然道:“你到我近前來。”
秋心沒有猶豫,走了過去。
杜玉娘站起身來,突然給了秋心一巴掌,她用了很大力氣,把秋心的臉都打腫了。
秋心被打懵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犯了杜玉娘的忌諱,連忙跪下請罪。
杜玉娘連忙將人扶起來,“不讓你臉上掛點傷,你回去怕也不好交待!秋心,你記住。下次若是趙蕓蘭再讓你來,你想盡一切辦法推掉,不要再來了!你鬧也好,裝病也好,不要再來。”
賀家已經懷疑秋心了,或者說高氏已經懷疑秋心了,趙蕓蘭的想法,反而不重要了。
如果一定要得罪一個人,那就得罪趙蕓蘭!
秋心略微一想,就有些明白了,連忙跪下來給杜玉娘道謝。
她帶著一個紅腫的臉回了賀家。
趙蕓蘭捏著秋心的下巴道:“這是杜氏打的。”
秋心臉色不好,眼睛紅紅的,一瞧就知道是哭了一路。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秋心道:“奴婢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趙蕓蘭輕笑一聲,“好了!估計是看你忠心耿耿的替我辦事,心里不痛快了。”
秋心抽泣著,拿帕子擦臉,很傷心的模樣。
“行了,你先下去吧!”
秋心這才退了出去。
趙蕓蘭讓葡萄去前院報信,把秋心去五巖鎮見杜玉娘的種種都說了。
賀元庚聽聞,揮了揮手,讓葡萄退了下去。
難道是他多心了?秋心不是杜家安排進來的人?
可是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啊!
賀元庚嘆了一聲,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受的窩囊氣,心情很是郁悶。
招兵買馬是最費錢的,偏偏他們家根本拿不出來多少錢。
這些年上下打點關系,已經花出去了不少,要不是趙家一直支持他們,只怕他們父子倆早就入不敷出了。
他們一直在想法子籌錢,可是成效甚微。
貪墨上來的錢,總是有數的,他爹只是一個縣令,就算鄉紳們年年孝敬,又能湊多少。
賀元庚很是發愁,本以為杜家是塊大肥肉,哪知道卻是一個大坑,浪費了時間和精力不說,還差點惹了不該惹的人。
早知道楊崢和那位的關系,他就不打杜氏的主意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已經有點晚了吧!
還好,郡主的真實身份也很厲害,只要得手,將來他們父子倆前途無量。
想到這里,賀元庚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他站在書房門口把下人們都趕走,喊了兩個心腹在門口守著。
賀元庚回了書房,搬動機關,將暗格里的一個賬本拿了出來!
如果杜玉娘此時站在這里,一定會驚叫出聲,因為這正是前世她看到的那個賬本。
賀元庚看了幾頁,突然沒了興趣。
不行,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該動的,都得動起來。
他將賬本放回去,將暗格恢復原樣,然后坐在桌前磨墨,提筆寫信。
吹干墨跡,將信封用火漆封起來,然后找了一個心腹去送信。
賀元庚絕對想不到,他寫的這封信會落到別人手里。
他的心腹還沒出府呢,懷里的信就讓人調了包。
楊崢看到書信的內容時,不由得冷笑出聲。
果然如此。
賀元庚他老子在任上還算勤勉,做事民都給自己留了余地,貪的不多。
可是他們為什么會那樣大方,幾次送銀兩給對方,數目都不小?
錢是哪兒來的?
這下子算是有了答案了。
官匪勾結,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這樣的父母官,為害一方,簡直罄竹難書!
楊崢馬上安排人,將信恢復原狀,給人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那些土匪可能還不知道,一張大網,已經悄然拉開了。
最近鎮上不太平,很多經過五巖鎮的人都說,青陽縣出了悍匪,官府幾次圍剿,都沒有什么效果。
雖然說那些土匪只劫商隊和大戶人家的家眷,但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平民下手呢!才一個月的時間,青陽縣周圍的幾個州縣謠言四起,說什么的都有。
老百姓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就怕哪天自己倒霉,碰上那些不要命的悍匪。
杜玉娘跟楊崢說起這事兒,“我怎么覺得這件事情這么奇怪呢!”
楊崢便道:“怎么了?哪里奇怪。”
杜玉娘就道:“這土匪頭子莫不是妖怪變的?怎么像未卜先知似的,什么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