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內部越是鬧騰,就越沒有空閑來找姜寶青的麻煩。
哪怕有時候她在灶房里頭煮那些草藥,被李婆子或者周氏看見了,也不過是譏諷幾句姜寶青窮瘋了,好孬不分,啥都吃。
姜寶青才懶得理她們。
這幾日因著肩膀受傷,姜寶青原本打算做幾件不出格又別出心裁的女裝拿去賣的想法也擱淺了。
她除了鍛煉身體,出去挖草藥,以及帶著吃的去白瑞花家開小灶以外,就是待在屋子里頭用左手磨了幾根繡花針。
之前遇的那種特殊情況,算下來還是繡花針保了她一條命。
姜寶青覺得,不管怎么說,身上還得帶著一套銀針才好。
這是她保命的手段,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等她有了條件,她一定要找上好的工匠,打一整套大小號齊全的銀針。
姜寶青性子極好,將普通的繡花針磨地順手,少說也要好幾個時辰,她就這般沉心靜氣的在屋子里頭磨著,不管外頭的紛擾。
只是今日,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有些心浮氣躁。
姜寶青不是那種喜歡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她見自己靜不下心來,索性就把前幾日磨好的繡花針收拾出來,放在腰間的腰包里頭,推門出去走一走轉一轉。
肩傷養了這么幾日,又一直食補藥補沒斷過,姜寶青肩膀上那個血洞,已經開始慢慢愈合了。
只不過她的右肩膀,右手臂,目測要養上兩三個月才能恢復如初了。
不知不覺的,姜寶青來到了三里窩村口。
這里的山道可以通向縣里。
不知是不是錯覺,遠處漸漸走來的一個身影,看著有些像姜云山。
姜寶青用左手揉了揉眼。
人影慢慢近了,看那身長袍的配色,很像她之前給姜云山做的那套,應該就是姜云山了!
姜寶青高興的往前迎了幾步,繼而腳步又慢了下來。
她怎么看著,姜云山有點垂頭喪氣的?
姜寶青頓了頓以后,又加快了步子,往姜云山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她不敢跑,怕一跑肩傷再裂開。
及到近處,發現果然是一直垂著頭默默走著的姜云山。
姜云山似乎有些走神,姜寶青到了眼前他都沒注意。
“哥哥!”姜寶青小聲的喊了一聲。
姜云山沒有反應,繼續往前走著。
姜寶青有些擔心,又喊了一聲:“哥哥!”
這聲幾乎是大喊了,姜云山一開始也沒什么反應,慢慢的才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像是懷疑自個兒幻聽似的。
然而當他看到跟前的姜寶青時,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愧意,眼眶慢慢的紅了。
姜寶青嚇了一跳,她早就覺得姜云山不太對勁了,她有些焦急道:“哥哥,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誰欺負我哥哥,我要拿繡花針戳死你們!姜寶青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的看著姜云山。
姜云山卻緩緩的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又有些無措的張了張嘴,半天沒發出一個音節。
姜寶青急壞了,她從來沒見過姜云山這個模樣。
“寶青,我落榜了。”姜云山突然開口。
姜寶青愣了愣,然后在姜云山滿是愧意的眼神里頭,長長的松了口氣。
這次輪到姜云山愣住了。
姜寶青左手撫著胸口,嗔道:“哥哥你嚇死我啦。原來是落榜了……你今年才十三歲,來年再考就是了。”
姜云山怔怔的看著長舒了一口氣的姜寶青,有些小心的問:“寶青,你,你不會對我失望嗎?”
他心心念念要考上秀才,以后就可以食廩,供養妹妹。他一直以為,妹妹也是這般心心念念的期盼著的。
所以這次他信心滿滿的考了縣試后,一直就在縣里頭埋頭苦讀準備府試,等過了縣試跟府試,他就是童生了。童生才有資格參加院試,也就是秀才試。
他是萬萬沒想到,別說院試了,他竟然連縣試都落榜了!
今天張榜的時候,他把那張榜單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直到一個一直都看不起他的同窗把他狠狠的推出了人群,譏笑道:“別看了,上頭根本沒有你,你個臭叫花子,回你該待的地方去吧!”
周圍人哄堂大笑。
姜云山失魂落魄的從縣里頭一路走回了三里窩。
他以為妹妹也會對他很失望,誰曾想,妹妹竟然還反過來安慰他,說“來年再考就是了”。
姜云山用力抽了抽鼻子,悶聲道:“寶青,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哥哥很沒用。”
姜寶青瞪大了眼睛:“哥哥,你想什么呢!你在我心里頭頂頂厲害!考試這種東西,總有發揮不好的時候,下次再好好考就是了。這沒什么的!”
姜云山強忍住要哭的酸澀,啞聲道:“可是,這樣你就得再過一年苦日子了……”
姜寶青滿不在乎道:“哥哥你想什么呢。首先我根本不怕過苦日子,再來,我又不是哥哥的累贅,我也會努力不讓咱們過苦日子的啊。這個家的責任,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我也要為了這個家努力啊。”
姜云山忍不住用手捂住臉,久久沒有說話。
姜寶青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姜云山的肩膀:“哥哥,學習這條路呢,本來就艱辛的很,遇到坎坷很正常的,我們再加把勁,跨過這個坎坷就是了。”
姜云山悶著頭點了點頭。
姜寶青知道,這個少年郎,自己把自己給逼的太緊了。
姜寶青溫言細語勸了一路,待快到姜家時,姜云山心情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也鄭重跟姜寶青許了諾,說明年縣試,他一定會通過的;不僅縣試,府試院試也會都通過,拿到廩生的供給,讓他家寶青天天都能吃上精細的米面!
少年的志向非常樸實,就是讓他家寶青能天天都吃得上米面。
等到了姜家,李婆子剛好要出門去找人嘮嗑,正好在門口跟姜寶青姜云山打了個照面。
李婆子根本就沒把姜寶青放到眼里,她一看到姜云山,雙眼就放出光來。
“哎呦!云山,回來了啊?!縣試考的咋樣啊?我聽人說,縣試完了就是那啥府試,府試完了就是童生老爺了?”李婆子雙眼放光,問。
石嘉縣這種小地方,似乎天生就在這讀書上頭缺點什么,出個會讀書的人不容易,這么多年了,連童生都少得很。
物以稀為貴,所以,哪怕是童生,在石嘉縣也會被人尊稱一句“童生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