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的馬車,昨兒被那些流民沖擊的時候,也有些損傷。昨天又修了一番,宮計派來的工匠大概是受了宮計的指示,干脆又把馬車內部升級了一番,這馬車的舒適程度又上了一層。
不過,馬車上的氣氛卻有些沉悶,姜寶青跟姜云山兩人都沒有說話。
大概也是太沉悶了,姜寶青跟姜云山互相看了眼,同時開口:
“寶青……”
“哥哥……”
這么同步的撞聲,兩人忍不住笑了出來,車廂里的氛圍總算是輕快了些。
姜寶青臉上的笑意稍縱即逝,她朝姜云山道:“哥哥你先說。”
姜云山點了點頭,頓了下:“早上老師那邊也送來了信,說裴師兄找了人幫忙打聽,說是前些年又是洪水又是大旱的,確實好多百姓都流離失所。最近這些日子,京城外頭更是聚集了不少流民,他們有組織的各自分散在京城周邊,需要一一排查,已經找了路子去查了。”
“云海先生跟裴師兄都辛苦了。”姜寶青輕嘆了一聲,“我昨兒也讓人給屠西旺捎了話,他是城南那一塊的地頭蛇,行事應該比咱們要便捷不少。”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都嘆了一口氣。
姜云山撩起半截窗簾,看著車窗外那些忙忙碌碌的眾生百態,有些走神道:“不知阿晴這會兒怎么樣了。”
已經過去一夜了。
這正也是姜寶青擔心的。
她沒說跟姜云山說的是,她還留了一手。
她托了屠西旺的人,去了姜二丫那小院子,盯著姜二丫的動靜。
這種事,目前就不用跟姜云山說了。
姜寶青輕聲道:“阿晴一定會沒事的。”
姜云山重重的點了點頭。
馬車即將出城,然而這會兒西城這邊的城門卻戒嚴了,暫時關了出入城的權限,看守城的人那架勢,是讓人繞到北城門那邊去。
聽說是公主出行,這些出入城的人雖說有些不樂意,卻也無話可說,只能照辦。
然而姜寶青他們這會兒再繞到北門,再從北門繞到送別亭,相當于是繞了一大圈遠路,時間上怕是有些來不及了。
姜寶青兄妹二人心急如焚,姜云山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下去:“我去問一下守城官兵,看看有沒有通融的法子。”
所謂通融的法子,自然是要使銀子了。
姜云山雖說一直在云海老人這等出世的大儒身邊學習,卻不迂腐刻板,許多事他看得很開。
眼下似乎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姜云山一身雪青色滾邊繡玉竹長袍,一看就是哪個世家出來的清貴小公子。守城人對他客氣的很,抱了抱拳:“……這位小公子,暫時關了城門是上頭的指示,我們下頭的人只是按指示辦事而已,您應該也清楚。”
官兵都這般客氣的說了,姜云山也不愿意為難人,看來這事是沒什么轉圜的余地了。
他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抓緊時間從北城門那邊繞了。
然而這會兒,鄭南卻又突然現身,在車窗外恭恭敬敬的給了姜寶青一個令牌似的東西。
姜寶青接過來,入手沉甸甸的,上頭刻著四個字:
大將軍令。
是宮計的令牌。
姜寶青一驚,這相當于軍印虎符了啊。
鄭南在車窗外恭敬的對姜寶青道:“姜姑娘,主子昨晚上讓我拿回來的。他本想自己過來,又怕打草驚蛇,便讓我先拿著令牌交于姜姑娘,供姜姑娘不時之需。”
姜寶青又將那令牌推給了鄭南,堅決道:“這令牌太過貴重,在我身上萬一遺失了就不好了。”
最壞的情況,若是她被擄走,那這虎符豈不是就落入了旁人手里?
這大將軍令這么貴重,宮計對她情深意重,敢將這等要命的東西遞到她手上,她卻是要為了宮計考慮,不能收下這個。
鄭南沒有說什么,干脆的又將那大將軍令收了回來。
昨晚上她家主子把這大將軍令給她的時候也說過,說他的寶青是個再謹慎不過的姑娘,未必肯收下這個。不收也就罷了,她的安危始終是第一位的。
鄭南拱了拱拳:“那屬下便先拿著。姜姑娘姜公子稍等片刻。”
她拿著那令牌,去了守城官兵那兒。
原本守城官兵見一個身著勁裝的少年徑直過來,還有些警惕,卻又見他手里亮了個什么東西,他們長官定睛一看,臉色都變了,也不再說什么公主儀架即將經過要保護公主安全的話了,大手一揮,讓人開了側門,放了姜寶青他們的馬車經過。
其他人卻依舊是要繞行的。
旁人有特權,他們卻只能繞行,那些人里也不乏世家的公子小姐,大肆鬧了起來。
“憑什么他們就能過啊?!”
“就是就是,我爹還是侯爺呢!”
守城官兵不管這些人怎么鬧,依舊巋然不動,姜寶青他們的馬車這會兒也已經慢慢駛出了城門。
姜寶青只得感慨,那沉甸甸的大將軍令,確實好使。
馬車很快就到了城外十里處的送別亭。
那是個荒廢了的野亭,半邊的亭頂已經塌了一半,送別亭那幾乎看不出什么字的舊牌匾掛在破敗的亭頂上,晃晃悠悠的,好似隨時會掉下來。
姜寶青跟姜云山互相對視一眼。
姜云山攥了攥姜寶青的手:“寶青你在車上等著即可,我過去。”
姜寶青很是堅決:“哥哥,昨晚上咱們不就商量好了嗎?一起過去。”
昨晚上兄妹倆就曾經爭論過誰來交這個贖金,兩人相爭不下,后來只得都互相讓了一步,兩人一起過來。
姜云山見姜寶青態度依舊是無比的堅定,他嘆了口氣,心里卻在想,一會兒若是真有什么事,那他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護住妹妹周全。
兩人一道去了那荒廢的送別亭。
亭里頭散落著不少石頭,幾乎沒什么落腳的地方。
最高的那塊大石頭上,壓著一張字條。
跟上一封送過來的字條一樣,都是用木炭寫在了草紙上,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旁人都走,只留姜寶青一人。不然,殺了姜晴。”
這張字條的險惡用心簡直昭然若揭,姜云山大怒:“他們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