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寶璐拿了本《三字經》,把妞妞放在地毯上,自己則盤腿坐在她面前對她搖頭晃腦的念《三字經》。
妞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神情認真無比,黎寶璐念一句,她也跟著拉長了聲音“啊,啊”的叫著。
黎寶璐贊嘆,“妞妞好聰明,以后說話一定早。”
顧景云與有榮焉,“我們秦家的孩子一向聰明。”
妞妞雖然才三個多月,卻已經表現出非凡的天賦了,首先,她的眼珠子轉動得非常快,大家用彩球逗她,她的目光很快就能轉動過去。
其次這孩子特別愛說話,從起床開始,除非睡覺,不然嘴巴就沒怎么停過,一直“哦哦啊啊”的沖人說話,對著蟲子她都能自言自語半天。
最后是讀書的天性,這孩子最喜歡聽人讀書,只要有人捧了書在她面前讀給她聽,她就能興奮的直踢腿。
黎寶璐覺得就憑她現在的機靈勁兒以后肯定過得不差。
最讓他們欣喜的是她的身體,自她滿月后,她的身體便一日比一日強壯,現在再看,她比一般孩子都要強壯得多。
“只要她熬過長牙齒的階段,將來便不用擔心了。”
秦信芳養過孩子,自然知道孩子長牙齒很兇險,而一般孩子需要到兩歲多才長齊牙齒,但周白術能留到妞妞兩歲多嗎?
秦信芳正要找周白術談一談,顧景云已經約談周白術了,“寶璐說你最近在研讀黎家的醫書?”
周白術低下頭,臉色微紅的道:“是。”
這是當初他愿意留下的重要原因之一,黎博的能力比他師父還要強,何況這是黎家幾代的積累傳承?
但醫術傳承是很莊重的事,他并沒有拜在黎家門下,他總覺得這樣學習黎家醫術很是不安。
“那周大夫以為你多久能學盡黎家的醫書?”
周白術嘆息,“醫術博大精深,黎家醫書又是黎家幾代人的積累,我雖研讀,但并不是讀過就能掌握。三年我能知其三分意,五年或許能學到其中的五分,而要完全掌握,或許終我一生也做不到。”
黎家醫書中記載的依然主要是婦科和兒科的病癥,但其他的常見病癥也并不少,也有些疑難雜癥。
有已經找出藥方或治療方法的,也有只給出治療意見,卻未能驗證的,因為是幾代人的積累,后面往往還會有黎家后人的注解,顯然有人照著先祖的意見去試驗過,但成效并不明顯,至少黎家先祖并沒有定下可治療的方案,顯然還在求證的路上。
周白術很喜歡黎家先祖的這種研究態度,所以醫書中已解的,未解的病癥都要去研究學習,還要實踐出來,他覺得終他一生也未必能研究透徹。
他摸著手中的醫書道:“黎家的醫書并不全,應該還有其他的手稿或書籍在,若有那些,我學的或許會更快些。”
顧景云巴不得他學得慢點,“周大夫,內子并不想讓黎家先祖的心血白費,而你醫德與醫術都得到我們的認可,因此我們想讓你將黎家醫術發揚光大。”
周白術激動,抱緊了手中的醫書,“可,可我并不能拜黎家為師。”
他是王太醫的弟子,他不想背叛自己的老師。
顧景云:“醫術是活人性命之術,醫者也是父母之心,這原該都是最無私的,不過世人多私心,這才讓許多技藝失傳。東西是他們的,這原也沒錯,但黎家先祖并不是這樣的人,黎御醫更不是這樣的人。”
不然萬氏也不會把東西傳給黎寶璐,而不是留給黎鴻了。
“所以周大夫只管放心的在這兒學習。”
周白術眼睛大亮,起身行禮道:“顧公子放心,以后我行醫收徒之時必定點明黎家之功。”
顧景云沒有拒絕,只是點頭笑道:“那周大夫就安心住下,若是想要實踐可以免費為附近的村民看診,內子的醫術就是這樣練起來的。”
周白術感嘆,“僅憑幾本醫書,無老師親授,黎姑娘能做到這一點已是很不易了。”
“內子是自學而成,基礎打得不牢,日后若是有不懂之處上門請教,還請周大夫不吝教誨。”顧景云留下了周白術,又笑瞇瞇的為妻子謀了個福利。
周白術一臉嚴肅的點頭,“顧公子放心,我受黎家的大恩,正無以為報,只要黎姑娘有不懂之處都可以來問我。”
顧景云挑眉,意有所指的道:“其實黎家除了內子外還有后人在的,只是他被俗事纏身,今日才開始入門學習醫術,周大夫若是要出去游歷,可到罪村五村黎家走一趟,或許那里還有黎御醫留下的手稿。”
周白術激動的問清楚了黎家的地址,決定第二天就去五村走一趟,并拍著胸脯表示一定會教好黎家的后人。
他平白能借閱黎家醫書,早就心中忐忑,此時能教導黎家后人以做回報,他求之不得。
不管顧景云說得如何大義凜然,身為杏林中人,他卻是知道醫術傳承的私密性的,除非拜師,不然很難學到高深的醫術,而有的醫者還會把最關鍵的一些知識只傳給家中子侄。
黎家的醫書他大略翻過,里面有些病癥是他見所未見,老師從不會教導他的,此恩太大,他一直心懷忐忑不知如何回報。
而據他所知,他老師這趟跑瓊州一趟也只有幸參閱黎御醫留下的手稿而已,并沒有見到黎家的醫書。
周白術心中有高興和驕傲,但也有忐忑。
只憑他愿意留下照顧一個嬰兒嗎?
顧景云留下周白術在這兒興奮激動,一出書房就看到了一腿微曲,靠坐在欄桿上的黎寶璐。
黎寶璐將目光從天際中收回,看著顧景云笑,“你去忽悠周大夫了?”
顧景云曲著手指在她的額頭上一敲,嗔道:“亂說些什么?周大夫決定在這里研究醫術,直到將黎家的醫書研究透徹為止,這個過程少則五年,多則無限。”
到那時候別說牙齒了,妞妞只怕都能長成大姑娘了。
有這個一個大夫在,只要不遇上無法醫治的急診,妞妞想要健康長大并不難。
周大夫現在是比不上他的老師王太醫,但有黎家醫書在,假以時日也差不到哪里去。
顧景云牽著黎寶璐的手笑道:“這樣我們就能放心的出去了。”
四個月后他們就要離開瓊州,這一次考試時間太近,兩年內他們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瓊州。
而到了京城,情勢瞬息萬變,誰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才能脫身回來?
周大夫留在這里,相當于給了秦家人一道保命符。
而除了給秦家安排好醫務人員,顧景云還將自己經營下來的勢力一一安排好。
隨著奪嫡之爭越演越烈,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一旦波及到瓊州,秦家老幼弱全占全了,顧景云得為他們考慮妥當。
張六郎不必說,他對顧景云很忠心,又老實可靠,由他帶著商隊,一旦秦家生變,他的商隊可以很快的替秦家掩護。
而張一言已經跟寶來號搭上話,以后接觸的人只會更多,再有他在縣城經營的茶館與在縣城中收買的官吏,一旦有異,張一言能最快的收到消息傳回罪村。
而最后,最要緊的則在白一堂身上。
整個流放地中最危險的除了他們面對的大海外,便是綿延了整座海島的山林,但對秦家來說,最安全的也是這綿延不斷的山林。
白一堂這么多年來靠山吃山,論對山林的了解,誰都比不上他。
一旦發生危險,躲到山里是最好的辦法。
而他們需要在山里建一棟房子,還需要床鋪,棉被及各種生活用品,那里得時時有足夠六個人食用一年的食物……
這些都需要錢。
就算是顧景云這樣清高無欲之人都忍不住感嘆錢的重要性,更不要說愛財的黎寶璐了。
顧景云早上從她這里拿走一個盒子,晚上她就抱著算盤算賬,一臉的痛苦糾結。
顧景云看不過去,扯過她懷里的算盤道:“別算了,你都來回算了五遍了,再算錢也不可能多出一文來。”
“布坊的生意我們至少得給一百兩的啟動資金,這樣一來我們身上統共就剩下不到五十兩了,我們又得在廣州秋闈,又得上京趕考,根本不夠用啊。”作為掌管財物的大總管,黎寶璐怎么能不著急?
顧景云倒是很沉著,“總會有辦法的?”
“什么辦法?”黎寶璐緊盯著他。
顧景云嘴角微挑道:“我一身的本事,難道你還怕我養不起你不成?”
他傲然的起身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了,趕緊上床睡覺,明日劉長福他們不是要來看學校?”
劉長福等五人考慮了許久,最后還是答應收徒教他們木活兒。
除此外他們還包了紡機和織機的活兒,忙碌得不得了,明天便是他們搬來一村的日子。
而黎寶璐將村里的幾棟無人居住的房屋收拾出來用做學校,面對罪村和向善村的孩子們招生,凡八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都能報名來學,學費免費,包食宿,他們只需在畢業后給他們打工五年就行。
黎寶璐明言告訴他們,五年中的工錢會很低,但涌來的人依然不少。
因為學徒本來就是沒有工錢的,每年還要給師父不少的孝敬,他們并不覺得黎寶璐這樣規定有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