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小姑娘們第一次獨自留宿別人家,且都志趣相投,人數又多,大家都開心得不得了。
得到通知的家長們卻急壞了,親自跑到定國公府,看到二十個姑娘團團圍桌而坐,自家的姑娘安然無恙后才放心的轉身離開。
沒辦法,只有一個下人回去通知說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突然要跑到別人家去住一晚,可不嚇壞了他們?
家長們心滿意足的走了,定國公府的三位夫人也松了一口氣。
她們看了一眼萬芷荷的院子,搖頭笑道:“也不知這些孩子又在鬧什么,我家安荷一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跑過來了。”
大夫人淡笑道:“我家聽荷倒是早早回來了,只是聽說芷荷與安荷回來也丟下書跑過來了。我剛才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是以芷荷為主呢。”
“我隱約聽到丫頭們提了兩句,”二夫人道:“似乎在說畫藝比賽的事。”
“畫藝比賽?是哪家要開宴嗎?”三夫人不解。
大夫人和二夫人卻都曾在女學讀過書,聞言一笑道:“應該是書院有意要舉行,芷荷是畫藝社的社長,此事她定要參與的。”
萬芷荷今年十三歲,都已經可以開始說親了,她也跟著家里的母親學過管家,但像這么大型的策劃一次比賽還是第一次。
不僅她,其他小姑娘也都是第一次,既緊張又興奮。
一行人快速的將抄錄出來的資料閱了一遍,然后綜合她們的提議,總算是在三更前把計劃書寫出來。
然而二十來個小姑娘就窩在一起東倒西歪的睡覺,實在是太困了!
第二天眾人都頂著黑眼圈去書院,但心里卻很興奮,一去書院就跑到老師的辦公室去交計劃書。
黎寶璐收下,對她們點頭笑道:“很好,我看過后跟老師們商議,若定了畫展時間和章程會布告通知,也會讓人通知你們的。總結大會就要開了,你們先回班級吧。”
“是。”小姑娘們恭敬的行禮退下。
黎寶璐翻看了一下她們的計劃書,圈出可以采用的部分便起身去找顧景云。
顧景云沒去演武場吹風聽梅副山長的總結大會,而是正捧著一杯熱茶倚靠在窗邊賞院子里正盛開的紅梅,見寶璐踏雪而來,他不由抿嘴一笑。
“等一等,”顧景云點了一下她頭頂上的一株梅花,眼睛微亮道:“將那枝折下來給我。”
黎寶璐仰頭去看頭頂的梅花,指著其中一枝笑靨如花的問,“是這枝嗎?”
白雪映紅梅,紅梅照佳人,黎寶璐今日披風上圍了一圈的白色兔毛圍脖,映得白里透紅的小臉蛋更是白皙瑩潤,現在微微仰頭看著枝頭上的紅梅,映得整個人都沁香三分,顧景云一時看呆住。
黎寶璐久不見他回答,不由好奇的轉頭看過來。
顧景云回過神來,臉微紅,面上卻強自鎮定道:“對,就是那枝,你折下來與我。”
黎寶璐端詳了一下那枝紅梅,這才下手用力掰下。
這枝紅梅中上段還有一枝分叉,如星星點綴般半開未開,甚是憐人,黎寶璐捧了梅花走到窗邊,也不過門,直接從窗里遞給他,燦爛的笑道:“送你。”
顧景云眼睛微亮的接過,向側一讓,伸出一只手給她,含笑道:“進來吧。”
黎寶璐探頭往里看了一眼,見辦公室里只有他一人,便笑著握住他的手掌輕輕往上一躍,腰往后一扭便鉆了進去。
顧景云將梅花插在瓶中,端詳了一下才轉身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此時不去演武場聽梅副山長開會卻跑來找我有何事?”
“知我者夫君也,”黎寶璐笑瞇瞇的掏出那份計劃書,笑道:“我想請梅副山長批準在女院辦一場比賽性質的畫展,但我對此知之甚少,若要他同意,怎么也得拿出讓他滿意的計劃書吧?這是學生們昨天晚上鼓搗出來的,你看看。”
顧景云接過計劃書,隨口問道:“你想辦多大?是只你們班的學生參加,還是三個班或是整個女院的學生都可以?由誰來評比,資金從哪兒出?”
很好,關鍵的問題都問到了。
黎寶璐一一答道,“凡有意的女院學生都可以拿出自己的一副得意之作展出,我想請書院里擅畫的先生們點評一二,但評比并不靠他們,而是靠進院觀看的觀眾。”
黎寶璐頓了頓道:“我覺得梅副山長一定舍不得拿出錢來辦這次畫展,所以還是得靠自己的力量。人工可以用書院的學生,其余花銷則可以靠入院參觀的門票費。也不多,一人幾文錢,給一朵小紅花,他可以將紅花投給他認為最好的畫,最后以紅花的多寡來評比名次。”
“如果門票費不足以支付這次畫展的開銷,回頭再募捐補上,若是所得超出,那剩下的錢便可以捐給京城的育善堂做慈善,這只是我的大致設想,但細節方面,”黎寶璐眼巴巴的看著他道:“你懂得。”
“我懂。”顧景云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放心,我會給你弄好的。”
細節方面就要詳細得多了,比如展區設置在哪里,要怎么布置,都需要什么東西,預估的展位有多少,花銷幾何。
需要的人工有多少,要分別負責什么,站在什么位置上。
展區的各種秩序等都要面面俱到的安排好。
黎寶璐沒主辦過這種展覽,只能憑著前世的記憶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想起一點兒是一點兒。
顧景云同樣沒主辦過,但耐不住人家閱讀豐富,聰明啊。
這類比賽性質的活動記錄顧景云是看過的,因為在他看來凡是活動都有共同性,所以在決定要與寶璐舉行婚禮后他不僅拿趙寧的婚禮來練手,盡量跟何子佩學習,他還到書院里借了不少大型活動的記錄來看,務必要求盡善盡美。
而黎寶璐就曾經見他看過,所以才第一時間來找他。
顧景云對那些記錄爛熟于心,雖然寶璐這次增加的兩個條件和以往的不一樣,但要改變計劃卻很容易,只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成算。
黎寶璐就撐著下巴看著他“刷刷”的在白紙上奮筆疾馳,認真的人總是特別的迷人的,尤其是這個人還長得特別帥的情況下。
黎寶璐迷迷的看著他,一時竟連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都沒察覺。
黃先生正沉著臉收起扇,今天他的運氣非常的不好,路上馬車壞了,導致他上班遲到不說,才下馬車竟然就飄起了小雪,害得他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一跤。
黃先生沉著臉正要進屋,一抬頭就看到里面正相對而坐的少男少女,頓時眼睛一辣,立即扭過頭去。
正是,正是有傷風化!
黃先生伸手擋住眼睛,氣得轉身就走。
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脈脈而視,還是在最為嚴謹的書院里,正是,正是……
他早就說過不能開女學,眾人偏不聽,這也就算了,書院里怎么能同時聘一對夫妻做先生?
平時黎寶璐來找顧景云下學也就算了,好歹還守禮,彼此間還有些距離,現在倒好,直接在辦公室里脈脈對視了,簡直豈有此理。
秉持著非禮勿視的黃先生轉身就氣呼呼的走了,沒走出多遠就碰到了慢悠悠回來的蘇先生。
蘇先生瞇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笑問,“誰惹黃先生生氣了?”
黃先生臉色漲紅,哼哧了一下問,“蘇先生怎么回來了?”
“哎,人老了坐不住,天又開始下雪了,演武場那里冷得很,我便先回來了。”說罷剁著步要往辦公室走。
黃先生沉默了一下,忙攔住他道:“蘇先生不去女院那邊嗎?”
“女院那邊已無可忙的工作了,倒是男院這邊還有幾份學生交上來請教的經義策論未曾審閱,我去給他們批注一下。”
黃先生嚴肅著臉道:“都快要過年了,您也該放松一二,總不能一年到頭都為了他們忙。那些經義策論留到以后再審,今日天寒,倒是棋室那里暖和,走,我們先下一盤棋去。”
說罷上前拉了蘇先生轉身就走。
“哎哎,黃兄,你何時也喜歡上下棋了?你不是要往演武場去的嗎?”去棋室顯然是臨時起意,演武場和棋室的方向可不一樣。
“看見蘇先生在下便臨時改了主意。”黃先生很隱晦的瞥了一眼辦公室的位置,心中冷哼一聲,那種有傷風化的事還是不要讓蘇先生看見了。
黎寶璐不知有人來了又走,繼續癡迷的呆呆看著顧景云,顧景云偶爾一抬頭看見,忍不住露出笑容,眼中亮如星辰,“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些點心?”
黎寶璐搖頭,她看著他就覺得很飽了,美色可食啊!
“中午我們不回家了,我們去狀元樓用午飯如何?”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好,”她頓了頓問,“要不要帶維貞他們?”
“不帶,”顧景云斷然拒絕道:“讓子歸領著他們回家,他媳婦還在家里等著他呢。”
黎寶璐在心里對子歸說了聲抱拳,高興的應下。
顧景云頗有些不舍的看著黎寶璐,還有一個多月,等過完了年寶璐就要搬去秦府了,雖然到了書院也能見面,但這半年來他們出入皆在一起,突然要分居兩地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顧景云隱隱有些后悔當時應承太后正月后就分居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