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心中又惱又恨,兒子遍體鱗傷,又差點淹死,她不是不氣,可再氣她也有自知之明。
韋氏和崔氏的確都是世家,但不論她,還是夫家都只是旁支,除了還有些產業,資產還算豐厚外他們并無其他權勢。
她娘家還好,她大哥好歹還是一府知州,夫家這邊卻已經兩代沒有人能夠出仕了。
所以她才會隨丈夫帶著兒女到京城來,想扯著韋氏的大旗結一兩門好親。
在西安,大家都知根知底,他們是旁支的旁支,根本借不上本家的勢,但在外地就不一樣了。
他們拿出底蘊,拿出錢財來,明說自己是旁支,再放出些跟本家似是而非的消息,有的是家族上前討好他們。
到時候再趁機給兒女找門好親事,以后也好拉拔一下兒子。當然他們也不是騙婚,他們家雖然無人入仕,但世家的底蘊在那里,自也會從其他方面幫襯對方。
而寧思涵就是她千挑萬選給兒子選出來的兒媳婦,明明寧家的老太太已經意動,但正式提的時候,寧太太卻一口回絕了。
崔氏氣惱,卻不得不壓下脾氣暫且放下此事,反正寧老太太已經意動,再鼓動一番,成功并不難。
寧家還不是寧太太做主呢。
可她哪里知道兒子會打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竟然還沒成功,這倒也罷了,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管成功與否,料想寧家也不敢鬧大。
可好死不死的竟叫顧景云夫婦撞見,對方還插手了。
雖然她自持世家出身,但她明白得很,論起權勢,韋家比寧家還不如,更何況顧景云?
她根本不能撼動對方,所以這口氣他們也只能忍。當然,她也不會白忍,她跟本家是搭不上話了,但像那邊傳遞一些消息還是可以的。
大楚打壓世家,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沒落,若要本家知道顧景云也是力爭打壓世家的人會怎樣?
他們是不會明著針對顧景云,但必定對他好感皆無,到時候各大世家哪怕只是往外伸一條腿就夠他前進時摔的了。
至于寧家,崔氏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得親自上門去道歉,寧氏女不娶也罷,看著溫柔,卻沒想到心思如此狠毒,竟對茁兒下這樣的狠手。
崔氏思考著,壓下兒子不許他再外出,起身就要去準備賠禮的東西。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韋茁卻不能立即他娘的“苦心”,聽說他娘還要去寧家道歉,一時氣得鼻子都噴火了,捂著胸口叫道,“娘,寧思涵把你兒子打成這樣你還要去賠禮?應該他們家給我賠禮才是,還要寧思涵嫁給我才能解氣,等她嫁了進來,我……”
“好了,好了,”崔氏安撫他道:“是娘看走了眼,沒想到寧思涵表里不一,娘怎么舍得讓你娶那么一個兇婆娘?我去道歉也不過是表個態罷了,我們是世家大族,便該拿出胸懷來……”
崔氏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安撫下來,讓心腹看好他便提著準備好的禮盒去寧家。
而此時,寧思涵剛被李靜怡親自送回寧家。
李靜怡畢竟是郡主,寧老太太都親自出迎,李靜怡拉著寧思涵很高興的和寧老太太表達了她的喜愛之情,表示想要收她做干女兒,以后讓她常到忠遠侯府去玩。
寧老太太一臉是笑,沒想到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孫女竟然還有此造化,高興的應下了。
寧太太看著女兒卻有些擔憂,從進門到現在她都有些神思不屬,頭一直低著。
靜怡郡主的這份喜愛來得莫名其妙,讓寧太太心中很是不安。
靜怡郡主知道寧太太必定有很多話要問寧思涵,她也不多留,只略坐了兩刻鐘就告辭離去。
寧老太太顯然還意猶未盡,正想繼續挽留,寧太太就笑道:“母親,今兒是端午,郡主府中必定也忙,不如改日我們再上門叨擾,或是請郡主來府中賞花也好呀。”
寧老太太這才未再開口。
靜怡郡主一走她便有些疲憊,今天她也吃了不少的粽子,又去金海湖邊坐了半響,中午并未午睡,自然犯困。
寧太太便給寧老太太的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便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笑道:“老太太困了吧,您今日還未休息呢,這眼看太陽就要偏西了,您不如在榻上瞇一瞇,這時候可不能深眠,不然晚上該睡不著了……”
邊說邊扶著寧老太太離開了。
寧太太便屈膝向她微微行禮,目送她離開后才帶著女兒回主院。
一進門寧思涵就抱住母親痛哭,寧太太大驚失色,厲眼瞥向嬤嬤,嬤嬤立即帶著丫頭們魚貫而出,自己守在門口不讓人接近。
她心里也在忐忑,雖然她家小姐膽小軟弱,時常會被驚嚇,但這樣大哭也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明明說好是同窗結伴游玩,她怎么又跟靜怡郡主回來,還跟郡主如此投緣了?
寧思涵哭過一場,心中的惶恐不安總算是消除了些,這才將今日的事細細地和母親說了,從她們到酒樓開始說到她被靜怡郡主送回來,事無巨細。
寧太太早被氣得眼睛通紅,眼中閃過凌厲,問道:“那韋莞呢?”
“靜怡郡主讓人送她回韋家了。”
“好,好,好,”寧太太氣得胸膛急劇起伏,緊握著拳頭在屋里轉了兩圈,冷笑道:“既然她將自己作死了,那就便宜她吧。”
寧思涵懵懂的看著母親。
寧太太就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解釋道:“此事全因她而起,韋茁被人當眾扔進湖里,韋崔氏怎么會放過她?平日里再寵愛她,她也不過是個庶出,還能越過她親生的兒子去?”
寧太太眼中冒著冷光道:“我兒放心,此事不會就這么算了的。你受的委屈,爹娘會一一為你討回。這件事你不必再往心里去,你先生說得對,你權當被瘋狗咬了一口,而你也當場報復了回去,這件事在你這里就算完了……”
又道:“多虧了黎先生和顧先生,后日收假回去你帶些吃食送給黎先生,好的東西我們現在不好送,等到下一次你們顧先生生辰,娘再趁機送些東西過去……”
寧太太抱著女兒,憐惜的道:“萬事還有我和你爹呢。”
“可是祖母好像很滿意韋家,要不要告訴她?”
“不用,”寧太太摸著她的頭發溫柔的笑道:“你祖母年紀大了,這些事還是別讓她操心了,你放心,你祖母不會再喜歡韋家了。”
以前她不插手是因為沒必要,但現在……
寧太太眼中閃過冷色,寧家的確一直是寧老太太當家,但辦的事卻不全是照她的意思來的,真正的當家人,只怕除了家里的幾個管事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寧太太冷笑一聲,哄著女兒上床躺下,這才轉身離開。
“嬤嬤你親自守著思涵,別讓她夢靨了。”
“太太放心。”
寧太太這才離開,寧老太太已經躺下睡著了,她貼身的嬤嬤起身招來一個大丫頭,低聲叮囑道:“我去廚房給老太太做碗羹湯,她今天多吃了些糯米,恐怕積食,你看著,老太太若醒了便稟告一聲。”
“是。”
嬤嬤放輕腳步退出去,正要徑直往廚房去時不知想到了什么腳步一轉繞到了花廳。
寧太太正在花廳里發號施令,看見她過來便微微點頭,最后對管家道:“就說老太太身體不適,我一時走不開,家里不便接待。今后不論是誰,凡是跟韋家扯上關系的,一律不準放進來。”
管家垂首躬身應下,和其他管事躬身退下。
嬤嬤這才行禮道:“太太,老太太今天多吃了些糯米,奴婢擔心她晚上積食,所以想給老太太做些消食的羹湯。”
太太點頭,“嬤嬤看需要什么,我讓人開了庫房給你選,廚房里的東西若不夠就叫人去采買。”
“是,”嬤嬤頷首應下,見寧太太眉眼冷凝便關切的問道:“太太臉色不好,可是休息得不夠?”
寧太太臉色冰冷,冷笑道:“不是休息不好,而是被氣的,韋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當他們真是韋氏的旁支,誰知竟連旁支的旁支都算不上,虧得我多了心眼派人去西安查探,不然還不知我跟婆婆都被人當成傻子一樣糊弄了。”
嬤嬤驚訝,連聲問道:“這是怎么說,他們韋家不是韋氏旁支,而韋太太也是世家崔氏出身。”
“嬤嬤也太高看他們了。”寧太太冷笑,“派出去的人先回來了封信,人已經在路上了,等他們回來就什么都明白了。”
嬤嬤大驚,一臉肅然的行禮道:“那我們可不能再讓老太太蒙在鼓里,反倒讓韋家鉆了空子。”
寧太太點頭,“這件事還是得麻煩嬤嬤。”
“太太放心。”這一點嬤嬤是很有自信的,老太太對她身邊人的信任可比對太太要強多了。要說服老太太并不難。
寧太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放心的將寧老太太交給她看管。
被攔在門外的崔氏胸中堵了一口氣,氣得拳頭緊握,卻一點兒火也發不出來,只能冷著臉轉身道:“我們走。”
既然寧家不識趣,那這件事看來是不能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