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抱拳道了一聲“是”,而后轉向喬苒,喚了一聲“喬小姐”便退到了一旁,顯然不是個喜歡多話之人。
這倒更像她想象中的暗衛,而不是方才那一個一臉風流相的那種。
張解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傷勢而耽擱,待捆了那些盜匪之后,便帶著喬苒他們進了城。
在看到那輛連箱板都沒有的馬車之時,云千秋再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誰家的馬車?也太磕磣了吧!”
不知曉的還以為哪里來的運沙石的板車呢!不,不對,人家運沙石的板車也有個擋板的,哪像這個?
車夫欲哭無淚:他也不想如此。誰成想不過是追個人的功夫,連馬車的箱板都被人拆了,他一個人又提不動方二夫人,好在那位叫“阿生”的壯士是個心善的,幫忙將她家夫人搬上了那輛馬車。車夫跑到前頭坐好,回頭看向喬苒,熱情的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喬小姐……”
“算了吧,你那車自己留著坐吧!”云千秋“嘖嘖”了幾聲,道,“我云千秋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了,你這樣與眾不同的馬車,云某倒是從未見過。待會兒進了城,不被人圍觀,我便不姓云。你家夫人左右也暈著呢,臉丟便丟了,反正也不知曉。喬小姐一個好端端清醒的人,如此被人圍觀,臉還要不要了?”
車夫訥訥道:“小的也清醒著呢!”
“可你不將你家的車趕回去誰來?若是有人肯替你趕這輛車倒也行,你倒是問問他們誰肯幫這個忙!”云千秋抬手一指,指向那十幾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漢子。
無人說話。就連阿生也別過頭去不看他了。
車夫欲哭無淚的轉過身去,甩了甩手里的馬鞭,驅著馬車往回城的路上去了。
趕走了車夫,云千秋再次看向喬苒,熱情道:“喬小姐,要不要云某帶你回城啊?”他指了指自己座下的馬匹,滔滔不絕的介紹了起來,“我這馬……”
張解向喬苒伸出了手。
喬苒瞥了眼說的唾沫橫飛的云千秋,默默地搭上了張解的手,坐到了張解的馬上。
云千秋見狀,撇了撇嘴,哼聲道:“真真是瞧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卻原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張解笑了笑,看向他:“好,那這馬留給喬小姐,你我同騎如何?”
喬苒剛想說她不會騎馬便見云千秋嚇的臉色大變,忙道:“咱們快走吧,仔細那車夫運著他家夫人跑丟了!”
回城的路只一條,能丟才怪了。
還是那熟悉的檀香味,只是這一回還混合著濃重的藥味,喬苒坐在馬背上,只覺臉皮有些發燙。這不是第一回與他同騎了,只是上一次,她心里記著事情,張解一行又有急事,如此縱馬狂奔,只顧著緊張害怕,便將旁的心思淡了不少,這一次卻有些不同。
十幾騎人跟在那運著方二夫人的車夫身后,不知是車夫趕的車太慢,還是這點速度于這些神駿而言同溜達無異。不知為什么,喬苒只覺得他們十幾騎跟在后面,同游山玩水似的在閑逛一般。
待到進了城,這種感覺更甚了。
尤其是有方二夫人他們在前頭“開道”,引來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這其中不少目光自也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喬苒只覺得渾身僵硬、臉皮更是滾燙的厲害。這不是她第一回被圍觀了。想當日她在府衙質問喬大老爺時,圍觀的百姓更多,可那時候卻并無半點異常的情緒。她不是原主那樣自小到大沒見過什么人的孩子。從小到大,手挽手的交誼舞都跳過不少回了,男伴也是各有千秋,無一不是出色的,可從沒有哪一回如今天這個樣子的。
張解也算正人君子,就連拉著韁繩的手都不曾觸碰到她,可喬苒還是覺得緊張的厲害,尷尬和旖旎兩種情緒不知道哪一種更占上風了。
“你不會騎馬?”聲音從身后傳來,雖是疑問卻帶了七分的肯定。
一個自小到大連別莊的門都沒出過的女子會騎馬才怪。
喬苒搖頭。
“那得了空教你。”張解說道,“長安郊外的衛氏馬場里頭養了不少神駿,衛氏馬場雖地處關中卻建的頗有幾分塞外風光,待去了長安,我便帶你去看看。”
雖然只提了一下馬場,但喬苒的思緒卻被他這隨口的一句一下子勾了起來。
“山河千里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著名詩人駱賓王在《帝京篇》中曾描述過的長安盛景在眼前浮現。
來了這里,若是不親眼見一見那個曾屹立文明之巔的長安實在是人生憾事。更何況,她還有一定要去的理由。
喬苒垂下眼瞼深吸了一口氣,道了聲:“好。”語氣中是以往沒有的期盼。
原本的尷尬仿佛也因著這一句煙消云散了。
馬車在方家門前停了下來,車夫回頭看了看馬車里的方二夫人:那些盜匪下手太狠,夫人到現在還未醒來,不得已,他只得自己上前敲門。
不多時,便有十幾個方家的奴仆從門里沖了出來,轟散了圍觀的人群,將那輛箱板也無的馬車拉了進去,而后關上了大門。
“就這么走了么?”云千秋伸長脖子看著方家那兩扇紅漆大門,奇道,“不是要救人嗎?怎將我等關于門外?”
話未說完,便見方家大門“咯吱”一聲重又開了,方二夫人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跑了出來,欣喜道:“張天師來了,快請!”
喬苒見她頭發濕漉漉的,顯然是被人潑了水才醒過來,連儀容都未整理便跑了出來,不過她自己倒也不在意,歡喜的將人往里迎。
喬苒跟著張解下了馬,站在方府的門前看向匾額上那兩個大字:方府。
這兩個大字寫的蒼勁有力,銀鉤鐵畫,如鐵馬冰河一般氣勢磅礴中帶著幾分肅殺。
方家作為金陵的老牌書香門第,也曾輝煌過,雖然年歲久遠,到如今小輩人才凋零,早已落沒,可她卻記得方家的輝煌也是文人的輝煌,從未出什么武將。這樣肅殺之氣明顯的字同她原以為的沉靜內斂真真是不大一樣。
“喬小姐,喬小姐。”方二夫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發呆,方二夫人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熱情的拉著她的手道,“快進來吧!”
喬苒只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啼笑皆非:幾個月前,將她從方家別莊趕出去的正是眼前這位方二夫人,如今熱情的請她進府,而且進的還是方家本家大宅的也是她。
這樣的顛倒就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暗暗感慨真是世事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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