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四百六十二章 無病

喬苒沉默了一刻,道:“這個天可不是茶葉出產的時候,這等時候收茶……或許是嫌錢太多了,可偏偏如此有錢的茶商穿戴的卻這么樸素,簡直不合常理。”

裴卿卿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繼續看著她,顯然喬小姐還沒有說完。

喬苒頓了頓,又道,“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用高價買來的茶葉販去匪徒猖狂的山西路,便是個再不會做生意的,只要腦子沒有問題都不會這么做。可見會這么做的,不是錢多了腦子有問題就是另有所圖,可從他們的穿戴看來顯然是后者。”

這話一出,幾個驛臣聽的面面相覷。所以,只是看了登錄名冊就知道茶商有問題了嗎?

“縱使古將軍沒有聲張,但據古將軍所言的刺殺也沒有如這般兒戲的。”喬苒說著看向那兩個被精兵壓制住早已看呆了的鏢客。

鏢客張著嘴巴,一副無法回神的樣子:搞了半天,原以為自己是找了個好下手的人質,卻原來這些老人孩子才是真正厲害的。

“沒有別的活口了,”白郅鈞聽罷點了點頭,向那兩個鏢客望去,“只他們兩個……”

那兩個看呆了的鏢客這才回過神來,忙叫道:“我等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接了單說要來行刺……”

那精兵將領走了過去,踹了他一腳,道:“你知道刺殺的是什么人嗎?”

鏢客點了點頭,看向眾人望過來的眼神,尤其那兩個女孩子的,他不由縮了縮脖子,心虛道:“對方沒露面,但給了好些錢,大半輩子不愁了。”

自古錢財動人心。

鏢客在眾人的注視下有些緊張,不由吞了口唾沫,又道:“說隨便刺殺哪個都行,我等想著兩個女子總是好下手一些……”卻沒料到女子柔弱的是身體,不是腦袋,早發現他們的問題了。

精兵將領聽的一陣皺眉,轉頭看向白郅鈞,道:“將軍,如何處置這兩個人?”

白郅鈞看向喬苒。

喬苒想了想,道:“那就交給附近的官府吧,帶人上路也是累贅,還要白費干糧。”

這倒是。尤其這兩個看著也不像知道多少的樣子。精兵將領領命之后便讓人將這兩人押下去了,只是人被帶走之時,他忍不住道:“怎么死的就是那些個,不是這兩個呢?”

兩個鏢客聽的渾身一顫:這……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嘛!枉他們先前還準備挾持人質逃跑,這時候想來,若不是對方有意想要引那幾個真正的刺客出手,怕是根本不興搭理他們的。

真正的將士可都是有頭腦的,不是純粹的蠻力啊!

看著被押下去的鏢客,幾個驛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之后,終是推了一個出來,那個被推出來的驛臣走到白郅鈞他們面前,施禮道:“下官監察不利,沒有及時發現行宿客的問題,將軍恕罪。”

“罷了,這也怪不得你們。”白郅鈞擺了擺手,不以為意,若是當真有見微知著的本事,又有幾個甘心窩在這種路邊的驛站里做驛臣的?

驛臣松了口氣,又聽白郅鈞問他:“你可知這附近哪個州縣的官員名聲不錯的,我屬意將那兩個刺客交給他們審理。”

驛臣想了想道:“這離的最近的是古通縣,周邊幾個鄉郡若有什么事什么案子都是去古通縣擊鼓鳴冤的。”頓了頓,看向蹙眉的白郅鈞,那驛臣縮了縮脖子,又道,“也沒聽說鬧出什么大的亂子來,想來應當沒什么問題吧!”

這話一出,一旁默不作聲的那位喬大人笑了:“你這小吏言之差矣,真等鬧出什么事來,那就不叫問題了,是平亂了。”

“平亂”兩個字一出,立時叫幾個驛臣嚇的面如土色。

不過好在那位喬大人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回了驛站。忙了半夜的精兵們也散去了,整個驛站又重新陷入了寂靜,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不過地上那一老一少的尸體卻在提醒他們方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刺客,平亂,幾個站在原地的驛臣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半夜里發生的事情比他們日常見過的還要刺激的多。

當然,那種江湖中人動手這種事,驛站里呆的久了,說沒見過是不可能的。可這里到底是官家的地方,不似尋常百姓開的客棧,便有江湖中人要尋仇不得已在驛站中動手,多半時候也不會將他們也拎出來。

畢竟江湖中人不隨意招惹官府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哪能如今日這樣,直接將他們拉到一旁旁觀的?不過好在那幾個刺客死的也干脆,沒干出什么嚇人的事情來。

那個手里還拿著錄入名冊的驛臣再次翻開了手里的錄入名冊,縱使已經看過好幾遍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打開又看了一遍,而后道:“他們是去山西路同大督護周世林匯合的。”

這不用他說,誰都知道。

“你們聽到了嗎?方才那個喬大人說……”那個驛臣看向身邊幾個同僚,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道,“平亂。”

“該不會……咱們這里出了什么事了吧!”有驛臣接話道,“瞧著……來者不善啊!”

驛站接的是路人,倒不是說沒見識過大人物,畢竟再大的人物只要出行便有住驛站的可能。遠的不說,周世林先前帶兵經過這里時,也是在他們這里留宿的。

即便來的是龍,那也是路過的,而不是如現在這樣,一副還要到附近的古通縣去一趟的架勢。

“還有那個大理寺的喬大人……”其中一個驛臣喃喃著看向眾人,“來之后,你們有誰注意過她了?”

當然他所說的注意不是說看到這個女孩子的注意,畢竟是官府的身份,他們哪敢怠慢?只是比起白郅鈞,那位隨行的大理寺女官大人委實有些不大起眼。說的難聽些,當真沒有多少人會將她放在眼里,否則那個鬧笑話一般的鏢客會選她下手?說到底還不是輕視?

“我聽她方才分析起來頭頭是道,”那驛臣似乎有些后怕,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又道,“好奇便往她那里看了她一眼,她便也朝我看了一眼,怪嚇人的。”

說來也好笑,被一個女孩子嚇到,那也夠丟人的。不過到底是恐懼大過面子,驛臣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立時有驛臣嘴角牽了牽,道:“你在說什么?顛三倒四的,你看喬大人,喬大人看你,不是很正常嗎?有什么可嚇人的,那喬大人生的又不是兇神惡煞的模樣。”

那驛臣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頓了片刻,他道:“我……我也說不清,只是總覺得在她眼里無所遁形一般,大理寺的人都這般嗎?”

“跟各種各樣的案子打交道打的久了,總比我等普通人要厲害一些的。”先前牽起嘴角嘲笑他的驛臣不以為意,“陛下總不會派個沒什么用處的隨同白將軍拖后腿,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嗎?那驛臣垂下了眸子,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再次開口了:“他們是路過的強龍,古通縣的人……卻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地頭蛇。”

這話一出,剩余的幾個驛臣都沉默了下來,寒風卷過,不知道為什么,竟覺得有些冷。

安靜了片刻之后,先前那個嘲諷他的驛臣再次開口了:“只是將兩個刺客交給古通縣衙而已。你……別多想了。”話雖如此,卻沒了先前的嘲諷和不以為意。

那驛臣說罷上前,將地上兩個早已死去的刺客拖向一旁,一邊拖,一邊道:“再者說來,這些精兵可不是好相與的,在匈奴人手里積累出的戰功,又怎會是一般人物?他們真將古通縣那群人解決了,這于我們而言不也是好事嗎?”

這話倒也有道理,幾個驛臣上前幫忙,只是一邊拖著尸體一邊卻忍不住嘆道:“這哪能一樣?匈奴人手里是明著來,古通縣那群人卻不會明著來,我看多半井水不犯河水,走人了事了。”

那驛臣嗯了一聲,只是口中雖應著,卻還是忍不住道:“那個喬大人……”

“大理寺的大人們都這個樣子的,你就不要怕了。”因著已經說過一次了,幾個驛臣也有些煩了,直言,“再者說聽她分析那茶商的破綻還是挺明顯的,大理寺的人能發現這些一點也不奇怪。好了,干活吧!”

“就是。”幾個驛臣將尸體拖了下去,回頭看向那個還杵在原地的驛臣,“再者說,就算再怎么鬧起來也同我們沒有什么關系,我等又不曾摻和進去,你別多想了。”

尸體在雪地里拖行出一條長長的印記。

那驛臣似乎仍有些害怕:“我……”

“別說了,快干活吧!”已經不耐煩聽他繼續說下去的幾個驛臣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而后指了指天上落下的雪粒子,道,“又開始下雪了,趕緊干完回屋歇著吧!”

雪下了一夜,驛臣來送熱湯熱飯的時候喬苒也才洗漱完,而裴卿卿還賴在被窩里不肯起來。再怎么聰明又武力遠勝常人,卻到底還是個孩子,裴卿卿裹著被子滾成一團,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我不聽不想起來”的樣子。

喬苒笑著搖了搖頭,開了門。

雖然是早上,不過送來的熱湯熱飯卻不比昨晚的差,甚至還多了一份雞湯,一碗紅燒肉。

“大人們要趕路,我等想著備好一些。”驛臣似乎有些緊張,不知是被昨晚的事情嚇到了還是被她這個人嚇到了。

端著熱湯熱飯的手有些發顫。

女孩子還是昨兒白天時見到的那副模樣,笑瞇瞇的和氣的道了聲謝,而后接了過去。

驛臣這才低頭施了一禮,而后轉身離開了。

“香……好香。”賴床不肯起床的裴卿卿很快就被紅燒肉和雞湯的香味引得醒了過來,從被窩里鉆出頭瞟了眼桌上的飯菜之后,原本半睜著的眼睛立時改為圓睜,而后忙不迭地從裹成一團的被子里爬了起來,乖覺的洗漱之后便急急跑到桌邊坐了下來,捧起碗吃了起來。

這行動真是生動的詮釋了什么叫拽不如引。喬苒看的一陣失笑,也跟著捧起飯碗吃了起來。

不知是正在長身體飯量大,還是裴卿卿近日干果點心吃的少,總之這一頓,竟在她的大力助攻之下一掃而光了。

吃飽喝足之后,暢快的伸了個懶腰,裴卿卿半躺在床頭揉著圓滾滾的肚子無比欣慰。

這副胃口極好,吃嘛嘛香的樣子看的喬苒忍俊不禁,待收拾完東西之后,裴卿卿頂著腦袋讓她幫忙梳她那兩個丸子。

難一點的發髻她是不大會的,不過裴卿卿頭上那兩個丸子還是難不倒她的。喬苒又在她腦袋上的丸子上系了個蝴蝶結才放開了她。

都準備好了的裴卿卿當即便奔了出去說要找人玩。

喬苒也未阻止,由著她去了,想也知道她會找誰,不找張解還能有誰。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的時辰,裴卿卿便去而復返,身后還跟著滿臉無奈的張解。

過來的時候,喬苒正坐在屋里喝茶,看到張解便朝他笑了笑,而后視線轉向一旁的裴卿卿,這孩子整天生龍活虎的樣子,倒襯的她和張解仿佛上了年紀,清心寡欲的老者一般。

罷了罷了,左右同裴卿卿十歲的年齡相比,他們兩個確實“老”了些。

“下雪了,”張解帶了個暖手爐過來,放在桌上,道,“你們用吧!”

裴卿卿聽的在一旁直翻了個白眼:“你知道的,我又用不著。”她體質特殊,便是著春秋的長衫也不覺得冷。不過有一種冷叫喬小姐覺得她冷,硬生生的讓她穿上了毛茸茸的冬衫,理由是可愛好看。

算了算了,可愛好看這樣的理由是她不能拒絕的,那就勉強穿著吧!裴卿卿揪著自己腰間的毛球,心想。

所以這暖手爐是特意帶給她的。喬苒倒是不客氣,笑著接了過來,道了聲謝,摸著手里的暖爐,她忽道:“我……自……嗯,莊子上離開之后還沒生過病。”除卻遇到孫公誤中毒之外,朕沒有生過病。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到這一茬,不過對方是張解,大抵是因為全身心信任的關系,以至于想到什么她便開口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仿佛一下子連通了以往諸多的記憶一般,這具身體的過往在眼前走馬觀花一般的走了個遍,除了三歲以前模糊不記得的偶爾能從夢中記起的事情之外,在她的印象里,不,或許可以說在這具身體自己的記憶里,她似乎沒有生過病。

不生病,當然是一件好事。

可試想一個孩子,便是再怎么注意,長了十幾年,受涼發熱這種小毛小病都不曾有過。記憶里紅豆也有四季交替時受涼發熱,她卻自始至終沒有過。

是巧合嗎?亦或者就是這具身體因為改造過之后,還能百病不侵?喬苒有些奇怪,但這種事,她再怎么想也是想不明白的,所以問張解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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