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來

第108章 窺機的賠禮

窺機微微一笑,道:“那日貧僧師徒驅咒失敗,當夜云府有人祈神作法,次日,整個云府都清凈了!”

鐘遲遲“哦”了一聲,沒有搭話。

巫舞祈神的動作不小,會被玄恩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發現并不稀奇。

窺機又笑了一聲,道:“其實貧僧曾偶然在大雁塔塔頂見過鐘娘子!”

鐘遲遲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仍舊沒有搭話。

看到就看到了,他能拿她如何?

窺機忽然抬起一只手臂,將半藏于袖中的手露了出來,含笑道:“貧僧愿以此物為注,倘若娘子斗法贏了貧僧,這——就歸娘子所有了!”

鐘遲遲往他手上瞥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他的手側放著,拇指在上,指上一只玉制扳指正是他話中所指。

玉是白玉,通體潤澤,素面無紋,乍一看,只是一只玉料上乘的扳指,但鐘遲遲知道不是。

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把玉琮當作扳指戴,法師還真是不流于俗呢!”

這不是扳指,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

內圓外方,這是一只玉琮。

《周禮》云:“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玉琮是祭地禮器,也會用來作陪葬,世家士族暗自收藏一些上古禮器也不稀奇,但沒有這樣戴在手上當扳指的。

更何況,窺機手中的,甚至不是普通的玉琮。

白玉,短琮,素面,這是上古時期玉琮的造型,這只玉琮不只是價值連城,可能都快傾國了,倘若有需要,拿來當作謀逆的罪證也是可行的。

窺機將玉琮摘下,放在手心,含笑道:“這玉琮原是先母的遺物,鐘娘子是識貨之人,給了娘子也不算辱沒它!”

鐘遲遲笑道:“長者遺物贈人,聽起來跟定情信物似的,我可不敢要!”

嗯……先母遺物什么的,怎么好像在哪兒聽過?

“貧僧出家之人,早已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窺機笑道。

鐘遲遲又看了玉琮一眼,搖搖頭:“是個好東西,但我拿著有什么用?不能換銀錢不說,藏了這么貴重的禮器,萬一被人逮到了說不好還是個謀逆欺君的罪名!”

窺機微微一笑,伸手向她。

遲遲略一遲疑,沒有躲開,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

掌心覆下,觸碰到玉琮的一剎那,鐘遲遲頓時睜大了眼睛。

她一把奪過玉琮,在眼前微微一轉,看到了素面之內隱藏的云雷紋飾。

“鐘娘子果然是識貨之人!”窺機笑吟吟道。

鐘遲遲將玉琮攥在手心,不必畫符閉目,也能感受到窺機身上淡淡的佛力。

“幼時一次偶然,將先母這只玉琮握在手心,便覺靈臺清明,五感通達——”

“貧僧十歲時已通四書,精五經,讀完儒經,又讀道經,再讀佛經,凡所學,日進千里,到十七歲時,已覺世間一切索然無味,遂出家為僧,修習佛法!”

窺機說的索然無味別人可能不懂,鐘遲遲是深有同感的。

學文也好,習武也好,對她而言都太過簡單,甚至修習巫術也比楊月眠以為的更容易一些。

李長夜曾問她誰養得她這樣自負,她想,大概是天生的吧?身為一個天才,還不能自負了?

“既然這東西這么有用,你怎么舍得拿出來?”鐘遲遲挑眉問道。

難道窺機這么自信能斗法贏她?

窺機笑道:“貧僧十七歲時便覺人世無趣了,好不容易從佛法中獲得一些樂趣,再戴著著玉琮,豈不是又要學無可學?”

鐘遲遲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這只玉琮不是普通的禮器,而是上古時大巫祭祀天地的法器,能啟智明心,助益修行,但不是誰拿著都有效,也不是無窮盡地助益。

窺機本來就天資絕佳,才會得到助益,當他開始修習佛法后,單握著一個玉琮,已經得不到什么幫助了。

但是這個玉琮,對她來說還是很有用處的!

非常非常有用處!

“你要怎么斗法?”鐘遲遲問道,心里已經明白這場斗法的意義。

倘若窺機贏了,她就得遵守承諾,不再為難宇文斷;

倘若她贏了,拿了這樣的寶物,對宇文斷那一點過失自然懶得追究了,而窺機也不過脫手了一件無用且燙手的東西。

窺機雙掌合十,念了聲佛號,道:“貧僧愿與娘子比試祈雨!”

“祈雨?”鐘遲遲訝然失笑,“昨天不是剛下過雨嗎?”

窺機道:“不然祈晴、祈風、祈霧都可以!”

鐘遲遲又笑道:“這些司天臺的人大多能辦到吧?”

窺機沉吟了片刻,道:“那不如比試祛病除傷?”

鐘遲遲眸光一閃,頓時笑了起來。

這和尚還真是個妙人兒!

王府正房內,閑雜回避。

外間木魚聲起,僧人低眉垂眸,俊俏的面容上靜穆沉肅,口中喃喃,是《藥師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經》。

待佛經愿力起,里間屏風內,鐘遲遲不緊不慢地在李長暮的傷處畫出巫符。

“萬一被人察覺了……”李長暮還是有些不安。

“察覺什么?”鐘遲遲笑道,“高僧作法呢!藥師咒可除一切病痛,回頭我們就替窺機法師好好宣揚一番!”

雖說李長暮的傷養養就好了,可起碼也要養上一年半載,還傷元氣。

如今有了藥師咒的加持,不僅能掩蓋掉巫咒的痕跡,也有助于他恢復元氣。

指尖不小心劃出白布,觸碰到了他的肌膚,他瞬間僵住了。

鐘遲遲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張溫柔清俊的臉上竟迅速漫起了紅暈。

鐘遲遲哈哈笑著往他傷口戳了一下,見他因疼痛褪了紅暈,才笑道:“怎么這樣害羞?真沒碰過女人啊?”

李長暮再次紅了臉。

鐘遲遲笑嘻嘻地問道:“你也該娶妻了吧?喜歡什么樣的?我給你物色一個去?”

李長暮閉上了眼,沒有回答。

鐘遲遲低下頭,認真地隔著白布在傷處畫著符文,氣氛安靜得甚至有些尷尬。

她抬眸看了一眼李長暮臉上尚未散去的紅暈,腦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李長暮,該不會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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