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宮的天子寢殿名叫含風殿,位置十分顯目。
就算不顯目,鐘遲遲也認得出來,到翠微宮的第一天,李長夜就帶著她認過所有他可能會去的地方了。
躲開暗衛本來并不難,然而,她剛剛接近含風殿,就被人喝破了行蹤:“什么人!”
凌厲掌風隨聲而至。
鐘遲遲暗暗叫苦,怎么忘了新任百騎長的馮大高手呢!
有馮沐晨在,她是不可能偷偷潛入含風殿了。
鐘遲遲側身疾退,躲開一掌的同時,嬌聲喊了起來:“陛下救我!”
這一喊,馮沐晨也聽出來了,忙收手后退。
聽到殿內焦急趕來的腳步聲,鐘遲遲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擺袖子,又理了理頭發,磨蹭到熟悉的身影邁出殿門時,便輕盈盈地飛撲了過去,摟住皇帝陛下的脖子,好不委屈地告狀:“陛下,馮侍衛差點就打死我了!”
皇帝陛下垂眸一眼,低低笑了兩聲,將她橫抱了起來,道:“朕來看看,有沒有傷到哪兒?”
說著,便邁開長腿,大步朝殿內走去。
殿內并不是只有李長夜一人,靠近門口站著一人,端眉肅目,正是李再。
“你先退下吧!”李長夜道。
李再應了一聲,抬眸朝她看了一眼,眉間微微一蹙,隨后低頭退下。
鐘遲遲忍不住吃吃笑道:“李四郎看我的眼神,就跟忠臣看奸妃似的,恨不得吃了我呢!”
“他敢!”李長夜笑道,“只有朕一個人能吃你!”說著,將她放在了龍椅上,俯身吻住。
他站在她面前,扶著她的雙肩,吻得既熱烈又纏綿。
但吻了一會兒,鐘遲遲就覺得仰著頭脖子有點酸,將他拉著坐了下來,主動鉆進他懷里,嬌嬌地問道:“陛下這幾天在忙什么呢?有沒有想我?”
李長夜何等乖覺,眸光一閃就想明白了,笑得猶如一只偷腥的貓兒:“是不是遲兒想寡人了?忍不住下山來一解相思?”
鐘遲遲臉上一熱,立即湊上來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嬌蠻道:“我問你呢!”
李長夜馬上換了乖巧模樣,道:“原中書令柳從厚被御史彈劾了,現在在停職查辦,案子也就罷了,只是一時少了中書令,政事有些煩亂,就忙了些,不是故意不去山上看遲遲的!”
鐘遲遲忍不住在他腰上擰了一下,輕哼道:“誰許你上山了,說好山上都是我的!”
“是是是!”他笑得雙眸彎彎,“寡人就到半山亭,給遲兒送食,可能允?”
鐘遲遲“噗嗤”一笑,又故作深沉道:“容我三思!”
李長夜摟著她哈哈大笑起來。
鐘遲遲也笑了起來,目光向殿門輕掠而過。
柳家的案子,中書省的政事,跟李再一個奉宸衛將軍密談什么?
李長夜很能擺得出昏君做派。
李再走后,他就沒有再召見朝臣,興致勃勃地拉著她游覽翠微宮景致,午膳后,打發了幾位中書舍人,陪著她在含風殿閑坐膩歪,奏折都懶得看。
“遲兒今日下山,莫不是——有所小成?”他一如既往地一猜就準。
鐘遲遲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差不多就是默認了。
李長夜眼睛一亮,湊近道:“既有所小成,可能解你身上的咒?”
鐘遲遲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解不了,這個咒我解不了!”
李長夜皺了皺眉,道:“什么叫解不了?為什么解不了?你解不了,那誰解得了?”
鐘遲遲默了片刻,笑道:“我師父種下的,我不知道怎么解。”
李長夜吻了吻她的臉,道:“歐陽徐昨天來報,說你師父已經離開了宣州南陵,出現在了澧州大庸!”
鐘遲遲頓時心神一凜。
澧州大庸縣的庸山,是楊月眠和她隱居十數年的地方。
一年多前,楊月眠從那里失蹤,現在是要回去了?
可他應該一直知道她在哪里吧?是要避開她回去的意思?
既然楊月眠回了庸山,那她暫時還是不要回去比較好……
想到這里,她低聲道:“讓歐陽徐盯緊了大庸,他一離開馬上通知我!”
李長夜點了點頭,又笑道:“遲兒這么怕同你師父遇上?”
鐘遲遲瞥了他一眼,道:“打不過我還不能躲么?”
李長夜笑道:“光躲可不是辦法!”
鐘遲遲不欲與他細說,只道:“先躲著吧!以后再說!”見他張口欲言,搶先轉開了話題:“《晉書》修補得怎么樣了?”
李長夜笑了笑,道:“已經開始修補原書了,你放心,崔文姬是秦派傳人,秦派修補古籍有一絕技,叫作……”
風送荷香,柳外蟬鳴,和著他絮絮柔緩的語聲。
鐘遲遲轉了個身靠在他胸前,又抱住他一只手臂,聽著聽著,便睡了過去。
這一日,一直留到了晚膳后,鐘遲遲才回了山上。
接著,又是一夜清修。
第二天,李長夜果然親自送了食盒上山,在山上一直逗留到傍晚才下山。
第三天、第四天,接連四天,李長夜都是晨起上山,黃昏下山,儼然一副荒廢朝政模樣。
直到六月初一,朔日視朝,他才沒有上山。
這天,仍舊是王子徽來送飯,鐘遲遲吃過飯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蕭三郎向崔十一娘下聘了沒?”
要不是還惦記著崔文姬手里的《晉書》,她差點就當玉璧是自己的了。
她如今這般與世隔絕,該不會蕭懷璧要下聘了卻怎么也找不到她吧?
幸好不是。
王子徽搖頭道:“沒聽說這兩家的日子!”
鐘遲遲蹙了蹙眉,上回蕭懷璧明明說了日子會定在半月內的,半個月已經過去了十天,怎么會沒動靜?
“你替我打聽一下!”鐘遲遲吩咐道,說不定是王子徽沒留意這方面的消息。
王子徽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打聽這個做什么?蕭三郎雖然好看——”被她睨了一眼,收了原本的話,嘀咕道,“我上哪兒打聽呢?”
“問你家阿柳,她肯定知道!”鐘遲遲道。
王子徽本來還有點不愿意,一聽到“阿柳”兩個字,便眉開眼笑地點頭了。
第二天中午,王子徽上山的時候帶來了蕭崔婚事的消息。
。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