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來

第217章 不練還能活嗎

巍峨城樓上,青甲禁衛肅容巡守,不時遠顧。

忽然見一騎絕塵而來,面目不清,城門守將不由得皺眉抬手,示意衛兵所有準備。

那人來勢兇猛,直到接近了城門也不見減速。

“弓箭!”守將一聲喝令,城墻上弓弩齊備。

自從上回城門守衛出了吐蕃奸細后,京城諸門進出越發嚴謹,倘若來人既不報名頭,也不下馬受查,就只能來硬的了。

那人近城門約三十步遠處,猛地一勒韁繩。

守將松了一口氣,剛要抬手下令撤箭,卻見那人突然從馬背上躍起,凌空御風,踏上墻頭。

“放箭!”

箭如雨出,那人竟然在空中身形急轉,如風吹落葉一般,飄忽間穿過箭雨,幾個眨眼就到了城樓上。

到了城樓上后,那人也沒有停留,影如疾風,一掠而過,待守將轉身時,已經越過兩重城樓,消失在城內。

有人擅闖城門!

守將面色大變,正要下令警戒追趕,城樓下突然傳來女聲高喊:“奉宸衛鐘遲遲奉旨回京,凡京城諸門、宮城內外,不得有阻!”

鐘遲遲落地時,正好聽到了辛別這一聲,怔愣了片刻,慢慢朝前走去。

辛別和季川很快跟了上來。

她沒有理會,也沒有趕人,只自顧自默默走著。

李長夜對她好,她知道,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和她作對呢?

她是沒告訴他自己在做什么,可他不都猜到一些了嗎?怎么還是要跟她作對呢?

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一件事,李玉臺來湊熱鬧,吐蕃人來湊熱鬧,蕭懷璧也不省心,可是他怎么能也這樣?

一面想著一面停在了一個路口,何去何從,突然茫然。

離開翠微宮還是太意氣用事了,不管怎么說,紫霄殿真的是個好地方,李長夜又有心相助,倘若再住上一個月,她就能突破第三重法器輔助了。

可她當時實在是太生氣了,一時沒控制住脾氣就跑了出來。

一路也沒人攔她,就這么跑回了長安……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

回了長安,她要去哪兒呢?

雖然辛別說宮里隨便她進,可李長夜又不在大明宮,她進去做什么?

江陵王府倒是空著,可她都說好搬出來了——

鐘遲遲心中一動,有了方向。

正午時分,烈日灼灼,坊間巷內都不見人影,只聽得幾聲蟬鳴,愈發顯得寧靜。

鐘遲遲走到門口,鼻尖一動,嗅到了屋內隱隱的飯菜香,不由得心生雀躍,揚起幾分笑意,用力敲了敲門。

敲門聲停下后,她側耳細聽,很快就聽見了腳步聲朝門口走來,比平常稍微快上一些應該是怕門外的人等久了。

不過一會兒,大門向里打開,頓時令人眼前一亮。

青衣素雅,眉目間清澈柔善,如悲憫人世的仙。

然而當笑意緩緩漫出唇角時,他的眉眼就生動了起來,驚喜之情毫不掩飾:“遲遲,你怎么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將她讓了進來。

鐘遲遲一邊邁進門檻,一邊笑嘻嘻地說:“我剛從翠微宮回來,餓著呢!好像聞到了……”

跟在后面的辛別和季川互視了一眼,各自神色復雜。

等鐘遲遲坐下吃飯時,季川已經不見了。

鐘遲遲看著辛別嗤笑了一聲。

要告狀就去告吧,李長夜還能殺到這里不成?

“怎么突然回來了?”沈三知含笑問道,眼睛卻盯著面前的爐子,手中小扇輕輕扇著。

“翠微山太冷了,還是城里舒服!”鐘遲遲半真半假地答著,對著茶壺聞了聞,笑道:“隨便沏點清茶就行了,何必這么麻煩?”

以前在蜀中時,沈三知診出她有寒癥后,就一直用菟絲子給她煮茶喝。

現在六月的天氣,就是謫仙一樣的人物,坐在火爐前也難免滿頭大汗,可他還是悠悠地扇著,時不時拭一下汗水,神色自得。

“不麻煩,左右閑著無事——”沈三知笑道,“上次為你煮茶,已經是三年前了。”

鐘遲遲莞爾一笑。

虧得她離京前把沈三知接來了常樂坊住,不然這次就算回到常樂坊,也沒人做飯,沒人煮茶。

“回來就住這里嗎?”他閑閑地問道。

鐘遲遲也閑閑地“嗯“了一聲,一上午的躁怒漸漸消散。

“那我可得讓遲遲見識下我這三年廚藝的長進!”他笑吟吟道。

鐘遲遲也笑道:“你可是沈醫仙啊!怎么不是叫我見識下你醫術的長進呢?”

沈三知動作一頓,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含憐惜。

鐘遲遲低頭笑著。

藥茶香漸濃,他提壺斟出,捧在手中細細吹涼了一些,才遞給她。

鐘遲遲雙手接過,似乎是覺得不燙,便只用一只手端著喝,另一手自然垂在膝上。

沈三知瞥見她的動作,情不自禁一笑,也若無其事地將手覆上她的手腕——

“咳咳!”

沈三知抬頭望去,東廂屋檐下,女侍衛黑著一張臉,雙眸冒火地瞪著他的手。

“別理她!”鐘遲遲輕哼道,示威似的反手握住了沈三知的手腕,抬頭向辛別,“你家陛下讓你監聽我說話了沒?”

辛別做了個深呼吸,僵著身子走開了。

沈三知輕聲一笑,拉下她的手,仍是放在她自己膝上,這才將手指搭上她的脈息。

指尖剛一觸到,他臉上笑容倏然收起。

仿佛是不敢置信,他診了許久,又換了一只手,又診了許久,只換得眉心越擰越緊。

鐘遲遲慢吞吞地喝著藥茶,一改之前拒絕診脈的態度,任由他換來換去足足診了一刻鐘。

一刻鐘后,沈三知抬起頭,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一時無語。

鐘遲遲笑了笑,道:“赤楓果不夠用了,還有別的方子沒?”

“怎么會這樣……”沈三知嗓音略啞,目光隱約痛楚。

鐘遲遲倒是渾不在意,笑嘻嘻地說:“我不是說了么?我這是練功所致,這三年,我功法小成,脈象上自然也有所表露。”

“不能不練嗎?”沈三知語氣急促地說,“你已經十七歲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

“怎么能不練?”鐘遲遲收回手,揉了揉手腕,笑道,“不練我還能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