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坊小小民宅門口,天子禁衛清理了進出常樂坊的所有道路,只留皇帝陛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頂著炎炎烈日等候,惹來許多百姓沿路跪地參拜。
李長夜的一雙眼卻只忙著往里張望。
進去都一刻鐘了,怎么還沒出來?道個別而已,需要那么久嗎?還不讓任何人跟進去,跟沈三知有那么多話好說?
李長夜等得不耐煩,正準備讓人去敲門催催,門終于開了。
白衣紅帶,青絲如墨,是那天離開翠微宮的裝束。
只是那天她是空著手走的,如今要回去了,身上卻多了個小包袱。
“這是什么?”李長夜有些好奇地問。
“阿知給我備了些藥材。”鐘遲遲面露無奈。
沈三知對她回翠微宮的事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是將制好的養榮丸囑咐她帶著每日服用,又包了幾包七紅湯和菟絲子茶,要不是安神香還沒合出來,只怕要帶的東西更多。
沈三知和李長暮不同,他雖然也對她事事關心,倘若她要拒絕,他也不會勉強。
就是因為他不會勉強,鐘遲遲倒不忍拒絕,只能背了個包袱出來,硬著頭皮面對李長夜的審視。
果然,李長夜一聽說是藥材,眼神就不太對了。
“什么藥材?”他蹙眉問道,“你病了?”
“就是日常調養的——”鐘遲遲隨口敷衍道,“我好得很,阿知就是瞎操心!”
李長夜朝她伸出手:“給朕看看!”
這哪能給他看?
鐘遲遲睨了他一眼,腳下一轉,輕飄飄上了馬背,道:“再不走,回去天都要黑了!”說罷,率先馳出。
李長夜只好策馬跟上。
其實根本沒有鐘遲遲說得那么夸張,長安城到翠微宮,快馬一個時辰都不到。
到了翠微宮,李長夜直接拉著她進了含風殿,還沒邁進殿門,便高聲吩咐道:“傳孫濟仁!”
鐘遲遲差點一個踉蹌,忙問:“傳御醫做什么?陛下哪里不舒服了?”
李長夜拉著她坐下,捏了捏她的手,冰肌玉骨,幾乎沒有溫度。
“也沒什么不舒服,就是請個平安脈!”李長夜笑意淡淡,卻沒有說穿。
鐘遲遲笑嘻嘻地拉過他的手腕,一邊搭上,一邊道:“平安脈我也會請,就不要召御醫了——”手指按了幾下,“陛下最近多思少眠了些,糾正過來也就好了,不必用藥!”
李長夜含笑“嗯”了一聲,手也任她拉著,卻沒有喚回傳御醫的命令。
鐘遲遲眸光一閃,攀上他的肩,柔聲道:“我再給陛下看看肩傷是不是痊愈了……”
說著,一本正經拉開他的前襟,好似要看他的肩傷,但手卻放沒放在肩上。
“寡人的傷好像不在這里?”李長夜聲音略有些暗啞。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含笑語聲軟膩勾人,“陛下這里跟人家不太一樣,就想多摸兩下……”
明知道她別有用心,李長夜還是覺得難以拒絕,一下將她撈在膝頭圈緊,啞聲道:“寡人還有其他地方跟遲兒不一樣,要不要也摸兩下?”
她吃吃一笑,柔軟微涼的小手突然撫上他頸間喉結,道:“陛下是說這里嗎?”
李長夜一怔,哈哈笑了起來。
笑完之后,又朝外喊道:“孫濟仁來了沒?”
“臣在!”孫濟仁已經到了殿外,剛才看皇帝陛下同美人兒玩得曖昧,沒人敢進來打擾。
此時,皇帝陛下親口喊人了,孫濟仁便匆忙進殿。
鐘遲遲神色一淡,身子歪回了李長夜身邊。
孫濟仁先上來給李長夜號了脈,結果跟鐘遲遲說得差不多。
末了,李長夜道:“給鐘娘子也請個脈吧!”
孫濟仁還沒應下,鐘遲遲就拒絕了:“不必了,我自己又不是不懂!”
李長夜好脾氣地哄著:“不是說醫者不能自醫嗎?讓孫濟仁給你看看,該怎么調理就怎么調理,宮里什么藥材都有,不比沈三知那兒強?”
鐘遲遲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說了么?沈三知就是瞎操心,他的藥我也是不吃的!”
皇帝陛下仍舊耐心十足地哄著:“乖,就看一下,讓朕安安心……”
她眉間仍舊留著不耐,但總算伸出手。
孫濟仁有些忐忑地搭上她的腕脈,臉色忽然一變。
“怎么?”李長夜比他更緊張。
孫濟仁忙搖頭:“無事、無事……”又繼續號脈,神色卻越來越晦澀。
李長夜皺眉看看反應古怪的孫濟仁,又轉頭看了看鐘遲遲。
別看她剛才百般推脫,這會兒卻十分自在,唇邊噙著一絲笑意,有些混不吝的感覺。
孫濟仁號了一會兒,又換了一只手號了一會兒,收了手,道:“鐘娘子脈象很好,無任何不妥。”
李長夜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鐘遲遲沖他淘氣地一呲牙。
李長夜笑了笑,喊了馮沐晨進來,指著孫濟仁道:“讓孫濟仁給你號個脈!”
孫濟仁奉命上前,號脈后道:“馮將軍心有郁結,夜里少眠,不過馮將軍內力深厚,一時無礙。”
鐘遲遲不禁看了馮沐晨一眼,馮大俠居然還郁結失眠?
李長夜在意的可不是這些,又指了指馮沐晨,道:“你弄個萬般皆好的脈象給孫濟仁看看!”
馮沐晨應了聲“是”,便又伸出了手。
這次孫濟仁整過之后就又神色晦澀了,向李長夜拜了拜,道:“確實萬般皆好。”說著,看了鐘遲遲一眼。
鐘遲遲被拆穿了也不著急,笑嘻嘻地仿佛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李長夜也很無奈,擺了擺手,令孫濟仁和馮沐晨都退了出去。
重新將她抱回懷里,捏著她的手,柔聲道:“為什么不讓孫濟仁替你診脈?”
“我不是讓診了?”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你知道寡人在說什么?”李長夜道,“沈三知到底給你開了什么藥?是不是你的身子有什么不好?你這樣瞞著寡人,不是叫寡人看著干著急嗎?”
鐘遲遲低下頭,不說話。
李長夜撫了撫她的發頂,長長嘆了一聲,低聲道:“遲遲,從三月初到六月初,寡人似乎未見你來過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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