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呼來

第250章 朕怕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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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窗下鋪紙磨墨,鐘遲遲拿起筆回憶了一下,開始往紙上著墨。

沈三知說藥材中有三味藥極為稀有,如今芒草根莖已經有了,還缺兩味。

這兩味藥她也只是聽說過,好在楊月眠給她畫過,她也還記得,索性畫出來請人幫忙尋找。

縱然沒了皇帝陛下,諸如李長暮、蕭懷璧、崔舍等,也都是能指望得上的。

將畫好時,步履輕悄,江靡走了進來。

看到她在忙,江靡也乖巧,只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什么事?”鐘遲遲放下筆,向外屋走去。

江靡忙跟上,喏喏道:“我今天……是不是給娘子惹麻煩了?”見她坐下,忙又繞到另一側為她斟茶。

鐘遲遲抿了一口,道:“我在的時候沒事,我不在,你就乖乖待在后面別出去!”

江靡乖巧應下,又道:“娘子作畫許久,我替娘子按捏一下吧?”

鐘遲遲正要拒絕,他已經輕捏了上來。

右肩上,輕輕一下試探,隨后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力道剛剛好,卻又摻雜著一絲似有若無的曖昧,顯然是用心學過什么。

鐘遲遲笑了起來,拂下他的手,淡淡道:“我對你這樣的小孩子不感興趣,出去吧!”

江靡小臉一白,倉惶地退了出去。

鐘遲遲倚在茶桌上笑盈盈地看著,忽然,嘴里不自覺地冒出一句話:“我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小娘子,看男人只看臉——”

話音猝然一頓,不由自主地起身朝外沖去,卻在跨過門檻時堪堪停住,將要跨出的一只腳緩緩收回,神色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若無其事地將門關上。

關到一半時,突然一頓,猛然抬眸。

夜色清透,笛聲悠揚,是一支不知名的曲,或者更像是隨手拈來的小調,帶著似有若無的柔軟祈盼。

心底深處驀然被勾出一股洶涌情緒,她瞬間眼眶一熱,拉開門,沖了出去。

青墻烏騅,一人倚馬而立,玄衣金繡,修指玉笛,卻吹得有些漫不經心。

鐘遲遲在墻頭微微一頓,任夜風吹涼了眼角,在他若有所感抬頭望來的一瞬,張臂朝他飛撲而下。

初秋的夜微涼,他緊緊抱住她,熱燙的體溫熨入,所有的不好都在那一瞬被撫平。

“遲遲——”他剛喚了一聲,便被她堵住了唇……

“陛下怎么這么晚出宮?”鐘遲遲往他懷里靠了靠,只覺得現在的姿勢還不夠貼近他,不能彌補這些日子缺失的溫度。

他仿佛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只用一只手松松地牽著韁繩,另一只手緊緊圈住她,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這幾日秦州軍情緊急,每日十來道急報,寡人一直同諸相、大將軍等待在紫宸殿議事,今晚終于得了空出來,遲兒等急了么?”

“誰等你了……”鐘遲遲嘟囔了一聲,惹來他一陣低笑。

侍衛們都被留在了常樂坊北門口,只他們兩人同騎,悠悠蕩蕩地沿著深夜無人的長安街道信馬而行。

他伏在耳邊竊竊私語:“……噶爾贊波親自領兵,擺了個古怪軍陣,李初一時不防,敗下陣來,又️不幸中了流矢,重傷在身——”

“李初受傷了?”鐘遲遲心中一驚。

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是,重傷昏迷了三日,今天送來的急報中總算醒了——遲兒在想什么?”

鐘遲遲收斂心神,道:“我在想那個古怪軍陣。”

他目光含疑,卻沒有追問下去,道:“秦州那邊畫了大致的陣圖送來,朕讓道一拿去研究了——”微微一頓,“遲兒可要參詳參詳?”

鐘遲遲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他高興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贊道:“遲兒可真是朕的賢內助!”

鐘遲遲輕哼道:“我就是對那個古怪軍陣感興趣而已!”

他縱容地笑了笑,又絮絮地說起了別的:“……李初重傷,要再指派一將去秦州……弘文館館選在即……”

鐘遲遲默默地聽著,感覺他覆在自己手背的手心越攥越緊,甚至悶出了汗。

終于,宮門在望時,他語聲一頓,問道:“聽辛別說,你在用藥……是不是……”

夜色下,宮城巍峨華美,如在云端。

他低語在耳畔,伴隨灼熱氣息輕拂。

沒有一貫的慵懶曖昧,帶著一絲不太確定的驚喜,又仿佛有些小心翼翼。

鐘遲遲沉默著等喉嚨發堵的感覺褪去,才若無其事地說:“沈三知就喜歡給我開些沒用的藥,我也不好拂他好意,就隨意用著,碰巧被辛別看到,順口拿來堵她罷了。”

說完這些,才發覺自己解釋得有點多,反而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

李長夜何等敏銳,她剛說完,他便笑了起來,笑得整個身子都在震動,震得她心里既酸澀,又莫名歡喜,仗著他在身后看不見,悄悄揚起了唇角。

剛剛揚起,又沉了下來,鐘遲遲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可能……我沒想……”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索性無賴道:“李長夜,你懂我意思嗎?”

他吻了吻她的臉,柔聲道:“寡人明白。”

鐘遲遲倒不信了,回頭睨他:“你明白什么了?”

他雙眸微彎,道:“寡人明白遲兒心中還有顧慮,寡人不在乎這個——”他將她摟緊在懷,低聲道,“你還在猶豫,會尋著笛聲出來,這樣就很好……不急……”

“這幾日不得空出宮,心中真是怕極了……怕你在這個時候走了,那寡人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鐘遲遲沉默。

如果沒有理由留下,或許她真的就這么走了……

那天出宮時,只覺心灰意冷,不想見他放手,也不想見他不棄,左右為難之下,只想主動和他劃清距離。

然而猝不及防聽見這支她曾隨意吹奏、用來向他示好的曲子,一時便忘了為難。

“我身負公職,要走總是要征得陛下同意。”她低聲道。

李長夜另一只手也松了韁繩,將她整個身子揉進懷里,啞聲道:“寡人絕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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