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如墨,膚光勝雪,兩相輝映,艷麗得不能直視,她環住自己的動作又難得露著柔弱無措。
李長夜看在眼里,心底無名火驟起,與怒火交融,令他渾身欲燃。
他粗暴地扯下自己的外衣,將眼前人一裹,抱起,朝外走去。
鐘遲遲揪著他的衣襟,聽著他壓抑著的呼吸聲,知道他還在生氣,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委屈。
救蕭懷璧算不得什么行俠仗義,畢竟他一直在幫她;舍身忘我更不知從何說起,救他又不是什么難事,最多也就舍了一頓晚飯。
后來需要多費些心思,是因為蕭懷璧中了媚藥,她不下水,難道要看他淹死?
但這些種種,蕭懷璧對她的幫助,她對媚藥的憎恨,都不能解釋。
不能解釋,所以就要被他憤怒地丟進水里?
“嘭”的一聲,他抬腳踹開殿門。
“李長夜——”她剛剛叫了一聲,身子略略掙起,就被他丟在榻上。
“你干什么!”鐘遲遲惱怒地推開他,剛剛那一下,砸得她渾身生疼,還有被壓到的頭發,也扯著疼。
他這回卻全然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再次將她按住,摸到她衣帶上用力一扯,冷笑道:“朕突然想清楚了,再這么縱容你下去,只怕要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
鐘遲遲按住他的手,咬了咬牙,道:“蕭懷璧被下了藥,我只是幫他解藥!”
話一說完,便覺得哪里不對。
而身上的男人已經紅了眼,猛地將她的手按在頭頂,怒極反笑:“那遲兒也幫朕解解藥吧!”№Ⅰ№Ⅰ
鐘遲遲雙手一掙,從他手中搶過衣帶,內力運起,軟劍倏地繃直,貼緊他的下頜。
沒有出鞘的軟劍不存在威脅,卻令他瞬間冷了雙眸。
隔著劍默視了一會兒,他扯了扯嘴角,道:“或許朕該學學云安,不擇手段,也是一種手段!”
鐘遲遲驟然睜圓了雙眼,一掌拍開他,抽身奪門而去。
“鐘遲遲!”他在身后喊她,憤怒得嗓音嘶啞。
她突然眼眶一熱,卻加快了逃離的腳步。
她的輕功不輸馮沐晨,運至極致時,如兩肋生翼,足不沾塵。
夜風呼嘯過耳,長發已經被吹得半干,她裹緊發冷的身子,提氣躍過宮墻,落地時,翩翩緩緩。№Ⅰ№Ⅰ
身后的宮門禁衛應該是看到她了,但沒有人上前質問。
進出宮門,一直都不會有人攔她。
這是只有天子才能給的殊寵。
當初她還嘲笑過云妃恃寵而驕,可是這樣的寵愛,有幾人能不迷失。
倘若她真的不為所動,現在也不會在宮城外迷失如游魂。
鐘遲遲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一陣清風襲來,頓時遍體生涼,反倒將她腦袋凍得清醒了一些,終于邁出了步子。
一步一步遠離宮城,一步一步沒入長安城幽暗的街道。
巡夜的金吾衛信馬在幾重街坊之外,她走的這條路顯得格外靜寂幽深。
她本來穿的衣衫在城外浸濕了,后來又在偏殿被他撕毀,臨走時,匆匆扯了殿內羅帳裹身。№Ⅰ№Ⅰ
羅帳輕薄,她不知道遮住了多少,總之還是冷的,她最好去江陵王府或者常樂坊找件衣衫換上。
可是她現在也不想去。
只是被丟進水里而已,她從小到大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楊月眠將她丟進的是水寒似冰的碧寒潭,她還不是一次一次掙扎著爬出來,由著山風將自己吹干。
她其實并沒有那么怕冷,只不過這些日子被他慣壞了。
慣得既軟弱又愚蠢。
可是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將她丟進水里,也會毫不在意地說著給她吃那種藥的事。
楊月眠把她當祭品,那李長夜把她當什么?
她一面想著,腳步徑直朝南,一步一步,漸緩漸遲疑。№Ⅰ№Ⅰ
其實她在長安沒什么事了,也不想再同他這樣糾纏,只會纏得她越來越軟弱,不如就這樣離開?
她要是這樣走了……
思緒漸癡,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凝佇夜色中,茫然若失。
回神,是因為聽見了一陣朝她走來的腳步聲。
不疾不緩,不輕不重,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步伐,只聽著這腳步聲,便覺雍容雅度,氣韻深遠。
這個時辰已經宵禁,一般人要是夜間出行,被巡夜的金吾衛抓到,是會直接關進大牢的。
但聽著這腳步聲,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不僅因為這樣的步履從容多出自士族教養,更因為此人還有著不俗的身手。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Ⅰ№Ⅰ
鐘遲遲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等著那人自黑暗中走出。
彎月寡淡,星子錯落,街邊有兩盞燭火不定的燈籠。
所有的光糅合在一塊兒,照出朦朦朧朧的一條青石路。
那人從青石路盡頭的夜色中走出,白衣不染,氣度清絕,察覺到前方有人時,腳步頓住,秀致雙眸驀然抬起。
鐘遲遲猛地睜大了雙眼——
三日后,大明宮紫宸殿前,云安長公主李玉臺駐足等候于階下,眉宇間焦灼不安,眼神直往殿內瞟。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見到高福疾步走下,忙提步迎上,迫不及待問道:“高大監,陛下可愿見我?”
高福的神色卻比她還難看,低聲道:“殿下還是再等兩天吧,陛下這幾天……”話沒說完,搖了搖頭。
李玉臺眸光一沉,猶豫了片刻,拉住要走的高福,壓低聲音問道:“高大監,我聽說鐘娘子已經三天沒進宮——”
高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朝她擺了擺手。
正要離去,忽然又停住腳步,遲疑地看了她一眼。
李玉臺機敏地追上:“高大監有話請說!”
高福又是一陣遲疑,才低聲開口道:“鐘娘子失蹤了……”
李玉臺心事重重地走出宮門。
自從館選舞弊案御前受訓后,皇帝陛下就一直不肯見她,如今鐘遲遲下落不明,皇帝陛下自然更沒心思見她。
“倘若殿下有鐘娘子的消息,陛下定然高興……”
可是皇帝都找不到的人,她上哪兒找消息?
李玉臺一臉煩悶地上了馬車,侍從小心翼翼詢問:“殿下要去哪兒?”
“回府!”李玉臺隨口吩咐了一聲。
說完,又覺得一陣煩躁,自從褚楓沒了,府里也沒個能出主意的人,回去就是干著急,還不如——
車輪滾動數圈后,悄然改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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