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臺階之上,素衣凝佇。
李長夜淡淡地看了一眼,吩咐道:“關門!”
漸漸被掩去身形的那人垂眸而立,始終沒有抬頭,也沒有退縮。
鐘遲遲看著不忍,依到皇帝陛下身邊撒著嬌道:“就是見一面、問幾句話而已,陛下不能允了他嗎?”
李長暮想見李玉臺,可李玉臺昨晚剛被關起來,只能先求見皇帝陛下。
鐘遲遲一直以為得到皇帝陛下的允許是很簡單的事,沒想到李長夜才聽了一句“臣請與云安長公主相見”就直接拒絕了。
李長暮也倔,接下來該說的話一句都沒說,被皇帝陛下揮退后,就一直站在殿外。
鐘遲遲只能幫他解釋一下了。
“……昨晚……賀妃……他說賀妃死前去過云安公主府,想問個究竟而已。”
李長夜提筆在奏折上龍飛鳳舞數字后,將奏折一丟,抬頭,不無嘲諷地說:“你不是不知道云安為什么被關押吧?案涉巫蠱,朕沒把他也抓起來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鐘遲遲愣了愣:“為什么抓長暮?”
他低頭又抽出一本奏折:“他和云安是親姐弟,你忘了?”
鐘遲遲還真忘了……
“那陛下是不是還得把我也抓起來?我還是長暮的義妹呢!”她小氣地睨著他道。
李長夜只好丟了奏折去哄她:“怎么能抓遲兒?抓了遲兒豈不是朕也要連坐?”見她臉色好了些,又笑道:“案涉巫蠱,就小不了,長暮和云安雖為姐弟,素來交往不是很深,這個節骨眼要見云安——”笑了笑,“朕可是會多心的!”
鐘遲遲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說了嗎?賀妃無故溺亡,他自然要查了!”
李長夜不以為然:“死個郡王側妃算什么理由?比得上巫蠱咒太后嗎?”
鐘遲遲雖然覺得在李長暮心里應該是比得上的,但這話也確實不能這么說。
李長夜往門外瞥了一眼,冷哼道:“太后昨晚才遭了巫咒,他今天就穿著素服進來,讓人看到像什么?你有空在這兒求情,還不如早些帶他去換套衣服,死個側妃而已,忠孝都忘了嗎?”
這話說得煞是無情,鐘遲遲忍不住問道:“要是我死了呢?”
皇帝陛下猛地把手里剛拿起的奏折一砸:“鐘遲遲!”
鐘遲遲跑了。
她知道李長夜說得對,太后剛出事,李長暮穿著素服進宮,看著像詛咒太后似的,也虧得李長夜沒追究。
就算叫人知道李長暮是死了側妃才這樣,也只是徒勞惹人嘲笑。
這些關節,她能想到,李長暮固然一時悲痛,被她一提,也就想到了,遣了隨從回府拿衣衫,換上后,規規矩矩去太極宮向太后問了個安,沒有再提見李玉臺的事,安安靜靜地回了江陵王府。
回到王府,已經日近黃昏。
冉都迎出來道:“王妃已經入殮,殿下可要去看看?”
李長暮原本要向軟風庭去的腳步一頓,看了他一眼,轉向往靈堂去。
冉都知道賀秋娘的地位,將靈堂設在了王府第二殿。
賀秋娘沒有子嗣,只有生前身邊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靈堂正中是楠木棺木,李長暮出門的時候,冉都很是機靈地趁機將賀秋娘入殮了。
李長暮也沒說什么,只是走到棺木邊上看著賀秋娘的尸身,雙目漸漸失神。
賀秋娘是溺亡的,尸身泡得有點腫,鐘遲遲看了一眼,有些不適地挪開了眼,左右看了看,突然覺得好像沒她什么事。
這時,冉都湊到李長暮身邊小聲請示:“王妃沒有子嗣,要不要過繼一個捧靈摔盆?有個小娘子就夠了……”
“不必!”李長暮淡淡道。
他抬頭看了一眼無所事事的鐘遲遲,道:“都下去吧,我和娘子說說話。”
鐘遲遲本來想走的,被他這么一說,只好留了下來。
李長暮仍舊看著賀秋娘的尸身,出了一會兒神,輕聲道:“我說過,她只要好好待在王府就可以了,可她還是想做更多,忍著害怕進宮向太后請安,同后妃交往,去討好李玉臺……”
鐘遲遲聽著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不是給李長暮添亂么?怎么也沒人教教她?
他忽然笑了笑,道:“李玉臺被禁足,她便上門去探望,還親手繡了一條抹額送去——”
聽到“抹額”時,鐘遲遲頓時心頭一跳,用眼神催促他說下去。
他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那天她回來后很高興,說李玉臺問了她許多話,還邀她改日再去——”
“她正在興頭上,我也沒勸她,由著她高興就好,何況李玉臺只是向她請教繡活——”
“公主府難道沒繡娘?”鐘遲遲不以為然。
李長暮忽然又笑了笑,眸光溫柔道:“秋娘繡技絕佳,你的衣帶,便是我畫了樣子請她繡的。”
鐘遲遲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衣帶。
今天系的正好是李長暮送的紅色衣帶,衣帶上繡紋和楊月眠那條一樣,是一種形似蘭草的圖案,蜷曲交纏成紋,被繡成了暗紋,乍一看,只會被人當作蘭草繡紋。
實際上,這是沙蓮的花瓣。
難得的是,賀秋娘繡出來的也是沙蓮,不是蘭草。
她記得,賀秋娘嫁入王府前,送過一只親手繡的香囊給李長暮,十分精美,而她嫁入王府后,李長暮身上的衣著配飾,無不繡紋美麗。
“……我一直想著,她高興就好……這兩天回來,卻總是郁郁寡歡……沒想到——”他慘然一笑,“都是我的錯……”
鐘遲遲卻無心關注他的情緒,追問道:“李玉臺是請了賀妃去幫忙繡抹額?送給太后那條?”
他似乎情緒深重,怔愣了好久,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神色一黯,“上次那件事后,她一直不太理我……”
賀秋娘生前這一段,聽著仿佛是撞破了李玉臺抹額內的秘密,回來被殺人滅口了一樣。
可那抹額,分明是別人嫁禍給李玉臺的。
難道說,原先李玉臺繡的抹額也有問題?
還是說——
她目光掃向李長暮,突然出手,將他拉到身前,低聲道:“長暮,你老實告訴我,太后抹額中的符文,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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