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著蕭懷璧的手臂,挺直了背脊,目光直直地望向他,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以為他是來救命的,原來是來索命的!
“沒事……”身旁人柔聲安撫。
她沒有回應,只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握弓執箭的手,只等他手一動——
動了!
鐘遲遲猛然用力一拉,順勢轉身,擋住蕭懷璧!
箭矢自耳邊呼嘯而過,令她有一瞬的失聰,隨后她看到薛瑛捂著胸口倒下,箭矢沒入胸口若有三寸。
“薛瑛——”耿星兒的嘶喊驚破夜空,卻沒有人在意。
薛瑛帶來的人已經被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跪地抱頭,等候發落。
鐘遲遲對著薛瑛的尸體發了一會兒呆,才借著蕭懷璧的攙扶轉身望他。
他仍舊坐在烏騅之上,繡著金線的玄色龍袍被月光鍍上一層寒霜,顯得既冷清又干凈,半點血腥臟污都沒沾上。
他隨手將射殺了薛瑛的大弓丟還給宇文斷,目光幽深地落回她的身上,淡淡道:“遲遲,過來!”
鐘遲遲下意識地往前掙了掙,卻被蕭懷璧攙扶的手阻了一下。
她想起那支箭,輕聲道:“我可以了……”
蕭懷璧緩緩松開了手。
她提起一口氣,跌跌撞撞朝他走去。
才走了兩步,李長夜瞬時臉色大變,立即翻身下馬,箭步沖過來將她扶住:“怎么回事?”
鐘遲遲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焦灼之色,卸了全身力氣倒在他懷里,合眼低喃:“我再睡會兒……”
醒來睜眼,入目便是熟悉的帳頂,已經回到了浴堂殿。
她剛動了動手,就驚醒了抱著她的李長夜。
他低頭對上她的目光,立即轉開臉:“傳膳!傳孫濟仁!”
鐘遲遲愣了愣。
他重新低下頭,輕嘆道:“現在已經是八月二十的丑時,孫濟仁說你中藥至少有兩天兩夜了。”
鐘遲遲毫無防備地吃了一驚。
她回了大明宮后,李長夜一定讓御醫給她看過了,就這樣,她還是又睡了一天一夜。
這藥竟然這么厲害!
孫濟仁應該就在偏殿,很快就進來了。
替她把過脈后,他面色一松,道:“娘子的身子譬如飲酒過量,雖然有些傷身,將養一陣子就沒事了,只是近日不可再飲酒,恐傷肝胃。”
李長夜替她應了下來。
打發孫濟仁離開后,他抱了她坐起身,親自接了粥碗喂她。
只喂了半碗,就讓人把粥碗拿走了,他柔聲解釋道:“你兩日兩夜沒有進食,一時不宜進太多。”
鐘遲遲沒有應聲,直接靠在他身上閉眼休息。
他也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的手臂緩緩收緊。
許久,他嘆了一聲,低聲道:“朕沒有保護好遲兒……”
鐘遲遲睜開了眼,有些怔忡。
她從來想要過誰的保護,身臨險境時,也沒有期待過別人的營救,只除了楊月眠。
在她看來,李長夜也好,蕭懷璧也罷,都太弱小了。
但她這次,幾乎被她從未看在眼里的薛瑛所害,又被她從未期待的李長夜、蕭懷璧甚至薛瑤所救……
她搖了搖頭,仍是閉上了眼。
李長夜低頭看了她一眼,動作輕緩地將她放躺回去,自己也躺了下來,側臥對著她。
她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沒有睡著,卻一直閉著眼,也不知是累了,還是不愿看他。
他抬手撫了撫她鬢角碎發,低聲道:“薛瑛私自離開秦州,潛回長安,應該是有預謀有內應的,可巧十七那晚,朕正令人圍追楊越,才讓他抽了空子將你綁出城去!”
鐘遲遲沉默片刻,眼眸微微睜開少許,問道:“他綁我做什么?”
他搖頭道:“可惜朕一時失手,沒能留下他的性命,其余人只是打手,審不出。”
鐘遲遲正想起那夜那個迷暈她的人,又聽得他說:“不過,馮沐晨被朕帶著出長安追尋你的時候,云定安遇刺了!”
鐘遲遲猛然坐起。
他忙安撫著將她按回去,道:“云定安沒事,只是歐陽徐為保護他受了傷,好在并無性命之憂。”
鐘遲遲緩了一口氣,躺了回去,道:“你是覺得薛瑛綁架我是為了同時引開馮沐晨和我,好刺殺云定安?”
“目前看來是這樣。”李長夜道。
云定安的命一直是吐蕃人想要的,如果薛瑛的目標是云定安的命,那就不簡單了,追究起來,是要滅族的罪。
鐘遲遲不得不說一聲:“蕭懷璧說,是薛瑤給他報的信!”
固然薛瑛要殺她,薛瑤卻是救了她的。
李長夜身子僵了一僵,冷哼道:“薛瑤和蕭懷璧都得了消息,卻沒有人向朕報信!”
鐘遲遲不想他遷怒這兩人,轉口問道:“那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他沉默了片刻,道:“蕭懷璧漏了消息給歐陽徐——”咬了咬牙,“他自己有更好的辦法引薛瑛出來,卻不肯說,只顧著搶先出現在你面前!”
鐘遲遲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蕭懷璧用耿星兒要挾薛瑛,這個辦法……實在不好說……
如果被救的不是她,恐怕她也要說一聲“無恥”。
盡管從他對付李玉臺的手段上已經看出這人并非良善之輩,但她也萬萬沒想到蕭懷璧會做到這個地步。
大概是她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李長夜似乎有些不安,忽然傾身摟緊她,低聲道:“朕來晚了……朕比蕭懷璧還晚了一步……遲遲、遲遲,對不起……朕為你報仇,朕一定為你報仇!”
鐘遲遲回神搖了搖頭,遲疑道:“薛瑤……”
要是沒有薛瑤報信,誰能想到她會被人綁架?只怕李長夜還會以為她負氣出走了。
可薛瑤救了她,卻死了兄長,這筆帳真的難算了。
李長夜拍著她的背道:“放心,朕心里有數。”
鐘遲遲“嗯”了一聲,忽又聽他問起:“遲遲,你怎么會被迷暈的?”
她默了片刻,忽然自嘲笑道:“我怎么會被迷暈綁架?也許只是苦肉計引開陛下和馮沐晨,好讓云定安被得手,畢竟我手握三件法器,也不知道和吐蕃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呢!”
李長夜愣了愣,解釋道:“朕沒有疑心你和吐蕃巫有關,云定安都跟過你這么長一段時間了,朕怎么會懷疑這個?”
鐘遲遲抬眸冷冷看他:“那你在懷疑什么?”
那天他那句“如何放心”直到現在都戳得她生疼。
“朕不是懷疑你,朕只是不放心——”他嘆了一聲,緊緊抱住她,“那天朕正和崔離商議圍捕楊越的事,就傳來了你闖陣法密室的消息——”
“你懷疑我與楊越勾結?”鐘遲遲簡直氣笑了。
他也仿佛被她這句話氣到了,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臉,道:“朕是懷疑楊越利用你!”
“你身份特殊卻不自知,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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