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一沖下來,小劉幾個嚇得見了鬼一樣噔噔噔倒退著往墻根縮,那陣勢真的堪比白日見鬼,周魚魚眼睜睜地看著小劉一個大小伙子嚇得腳下拌蒜滿臉冷汗。
她考慮了一秒鐘你,是緊隨人民群眾的腳步不出格裝自己也見鬼了,還是跟他們仨劃清界限表示這事兒與我無關然后找機會開溜?
考慮清楚之后也加入了白日見鬼的行列,悄悄往墻根挪兩步,找個不顯眼的旮旯低頭站好。
不是她對這幾位大哥同事情深,是她現在想跑也跑不了,可能被惡鬼,不是,被沈郁給盯上可能會更倒霉。
沈郁看蟑螂老鼠一樣看著他們,拿出一塊熨燙得板板整整的大白手絹捂住鼻子,好像跟他們站在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是玷污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著一股尖酸刻薄勁兒:
“剛才誰喊的?你們是瞎了還是傻了?門口禁止喧嘩的字是寫給狗看的嗎?保衛科的狗到這兒都知道閉嘴不叫,你們連條狗都不如!”
四個人縮在墻根裝木頭樁子,呼吸都放輕了,就盼著這位罵痛快了趕緊放過他們,至于是不是豬狗不如,現在沒人在乎。
不,周魚魚在乎,她心里把這孫子罵了個狗血淋頭,祖墳都要刨了!
沈郁這邊還沒罵盡興呢,罵完整體開始按人頭單獨罵了,“你們都是哪個科室的?你們領導是豬腦子嗎?派一群蠢貨來這兒干嘛?說說,你們都從哪來的?腦子沒個豌豆大,真難為他們能一挑挑出這么多蠢貨來惡心人!”
這狗嗶玩意兒能平安活到現在真TMD是個奇跡!就憑這張缺德的嘴,這一天天的不得有好幾百人排著隊要套麻袋削他呀!
罵人這事兒也需要個互動,很顯然這里除了周魚魚大家都知道沈郁的脾氣,裝死讓他罵夠了就行了,對著一排死木頭樁子也沒辦法發揮不是。
可有時候就是這么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沈郁滿臉尖酸刻薄罵得盡興,眼看著總結一下再罵幾句就可以罵完收工的時候,剛才一嗓子惹了大禍的張師傅噗噗噗放了個響屁!
這屁可能是憋得太久了,最后沖破束縛放得那叫一個奔放震撼,后勁十足,脫韁的野馬一般根本不受控制,而且還特別霸道,聲味俱全,大廳里的空氣瞬間就被這個屁給占領!
沈郁的臉隨著這個屁的到來瞬間變成黑綠黑綠的,額頭上青筋直跳,撒腿就往外跑,不知道的肯定以為個屁的成分是化學毒氣!
周魚魚看他跟跑空襲警報似的,瞬間沖出大廳一轉身就沒影兒了,心里那叫一個痛快呀!然后也跟著跑出大廳躲開張師傅的生化武器,接著就站在門口小廣場的香樟樹下笑了出來。
哈哈哈!痛快!瑪德,你那么能耐怎么讓一個屁給崩沒了!
當初給大雜院好幾千人扔屎雷下糞水雨的時候你怎么不想想人家怎么活?
這就叫報應!
可能是極度緊張之后的驟然放松,小劉幾個跟著周魚魚跑出來,看她笑得那么肆無忌憚也跟著笑了,笑聲真的能傳染擴散,瞬間四個人就彼此傳導笑得要流眼淚了!
這事兒能讓他們記一輩子!
本來以為挺倒霉挺憋屈的一個事兒,誰能想到竟然會是被一個屁給崩結束了!
他們笑得這么大聲,夏天都開著窗戶,樓上竟然沒一個人出來看熱鬧。連從窗戶伸頭的人都沒有。
周魚魚對廠里的事不了解,前世她只是個基層叉車工,在廠里干了一年多點就讓弟弟接班走人了。對沈郁唯一的印象也只是知道他是廠里的總工程師,留學歸來的厲害人物,連面都沒見過——人家全廠大會是從來不參加的,據說是嫌大禮堂人多空氣不好。
所以即使聽到幾句他脾氣不好,是廠里最不能惹的人,也沒放在心上。人家是廠長的兒子,鑲金邊的留學生,在這個大學生還特別金貴稀少的年代,那是曾經的周小瑜連想都想象不出來的人,哪里有機會去招惹?
所以對他幾乎沒什么印象,現在也沒依據去判斷什么。但生平最愛看熱鬧的周魚魚知道一個人性里最是顛簸不破的特點,那就是除非有致命危險,要不然你永遠也阻止不了人類看熱鬧!
那么現在他們又是被沈郁瘋狗一樣咆哮怒罵,又是笑得震天響也沒人伸頭看熱鬧,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
周魚魚心里一緊,向周圍找了一圈,很容易就在香樟林的一個小涼亭里找到了陰沉沉地盯著他們的沈郁!
要完!周魚魚拉拉還在笑的小劉,幾個人你拉我我拉你,終于都看見了身后背著死神鐮刀的黑臉沈郁。
沈郁惡狠狠地看了他們一眼,恨不得一眼剜下一塊肉來,然后竟然迅速轉身走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敢說話也也不敢走,僵持了五分鐘,樓上陸續有窗子打開了,技術科的人終于敢伸頭看熱鬧了。
周魚魚拉拉又嚇傻了的小劉,好了,瘋狗走了,警報解除。
管資料室的黑瘦老頭看來也是有經驗的,一看有人冒頭就沖樓上喊,“馬副科長,我們能回去工作了?”
樓上伸出一個腦門沒剩幾根頭發的胖腦袋,對黑瘦老頭招招手,“去吧去吧!”
擱置了好一會兒的圖書入庫工作終于能正常進行了,周魚魚就更奇怪了,怎么就沒人來問問剛才是怎么回事呢?這技術科的人都什么奇葩?他們就沒有八卦好奇心的嗎?
事實證明人家那是千錘百煉出來的自保本能,初來乍到的周魚魚根本不知道沈郁這個炸彈有多大威力。
下午她剛上班就被叫保衛科去了,看到上午的三個難兄難弟,不用猜也知道又是沈郁那個犢子不做人!
果然,保衛科長親自出面,好好批評教育了一頓他們在廠區喧嘩造成惡劣影響的劣跡,然后宣布,他們四個被罰去本區廢品收購站義務勞動一個月,還是沒工資那種!
周魚魚腦子里一個冒火的小人兒恨不得沖出去把沈郁那個狗嗶玩意兒大卸八塊!這是什么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啊!
他們也沒干什么不可饒恕的事,還老老實實讓你罵一頓,那放屁是人能控制的?你有潔癖自己夾著尾巴逃跑還能怨別人?
可奇就奇在這么個國營大廠,竟然真就任憑沈郁公報私仇,他們幾個說發配就給發配到廢品收購站了!
連個表示反對的人都沒有,各自科室的領導也默認了!
第二天周魚魚就跟三個難兄難弟去廢品收購站報道去了,她手受傷了倒是可以什么都不做,那三位卻整理了一上午破爛,中午人跟從灰堆里扒出來似的。
下午更讓人崩潰的事來了,管廢品收購站的街道主任過來通知,說他們還有收購任務,一個月必須收夠八百斤廢品,要不然下個月還得繼續來!
上午可不是這么說的!臨時變卦增加難度還能因為什么?又有心眼兒針孔大的狗嗶不做人了唄!
這就欺人太甚了!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吧!
周魚魚脾氣來了,不就是彼此惡心嗎?你挑戰老娘強項了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