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星眸一瞇,“你不好奇我如何從皇宮出來的?”
她定定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梧桐一怔,居然不好奇,她就這么篤定他能從皇宮里安然無恙地出來。
梧桐對她露出笑容,他們初次相遇時,少女也是一臉的鎮定,還誘他救了她,她那樣聰慧,能想到這點也就沒有什么奇怪的了。
他能輕易闖進清心殿,當然也能輕易地從清心殿出來。
不過這一次,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樣,少女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看出花來。
梧桐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袍,來之前,他回了府院,換掉了夜行衣,也重新束了發,應該沒有什么不對。
“先喝茶吧,是今年的春茶,君山銀針,你應該愛喝。”少女對她抬了抬手,梧桐坐下,她也坐了下來。
君山銀針確定是他最愛喝的一款茶,少女怎么知道?
“你也喜歡這款清茶?”
她點了點頭,“我哥哥很喜歡,我原先是不喜歡的,后面喝著喝著習慣了,也便漸漸愛上了這味道。”
梧桐笑著端起茶杯,輕輕一吹,淡淡的茶香味飄了出來,透過渺渺茶霧,他的視線落在了明珠公主陸菲兒的臉上,她的眼神分外的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漂亮極了。
明珠公主太皇太后給的封號一點沒錯。
“你有哥哥?”
梧桐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陸文軒好似沒有兒子,她這哥哥又從哪里來的,是堂哥?表哥?還是認的親。
少女眸光一閃,垂了眼眸,又安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梧桐有點無措,“其實我去陸府找過你。”他說道。
視線落在了幾案上的香爐上,又隨意看了眼屋中的擺設,目光又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屋里的一草一木,每一樣的擺件,和她一樣清雅幽靜,讓人心生安寧和舒適。
“我知道。”她回道,“那幅《臨江湖月夜圖》我看了,畫得真好。”
她的聲音里微微帶了哽咽,正因為他去找過她,還送了祖母那幅《臨江湖月夜圖》來,她這才認出他來。
“其實我一直在找你,只是不知又該去那里找你?后來只好等你來找我。”她說道。
梧桐的心豁然一跳,喜悅漸漸在心底蔓延,她一直在找他。
少女清脆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我哥哥,很擅長畫畫,最擅長的就是人物肖像。我小時候,常常叫他給我畫美人圖。”少女目光迷蒙,像是陷入了回憶當中,笑容明亮,這時的她看著美極了。
梧桐清冷的臉上有了絲笑意,“我也有個妹妹,她小時候也很頑皮,我畫畫時總愛出來搗鬼,每每我的畫被她弄得七八亂糟,明明心里有氣,可就是不忍心責怪她,我妹妹很可愛。”
經常慫恿他帶著她離宮,大大小小的災禍不知道闖了多少,火燒屁股時他總是替她被鍋。
菲兒的眼睛一紅,定定地看著他,“我給哥哥取了一個外號叫被鍋俠,因為我總是闖禍,而他經常替我被鍋。他經常開玩笑說,等我等大了就不替我被鍋了,他要找一個接鍋俠,賣了我這個闖禍精。”
這分明就是他和嘉寧說過的話。
梧桐看著眼前已經淚眼朦朧的少女,猛然瞪圓了眼睛,握著茶盅的手隱隱發抖。
怎么可能?
她是嘉寧,是他的妹妹嘉寧?
梧桐失神怔在了那里,腦子里亂哄哄的。
少女還在說,她每說一句,讓他更是確認一分,她就是她的妹妹嘉寧。
“哥哥。”
梧桐茫然地站了起來,失手掉了茶盅,茶水濺在了袍角,此刻梧桐什么都看不見,只有眼前的少女。
“嘉寧,你是嘉寧?”
少女早已站起來,撲進了他的懷里,眼淚籟籟地掉個不停。
梧桐感覺自己的心口濕濕的,懷中的少女一直在掉淚,他的心揪了起來。
梧桐按住少女的肩膀,輕輕推開她,看著她淚眼婆娑的臉,“你真的是嘉寧?”
少女用力點頭,梧桐的眼淚掉了下來,嘉寧,她居然真是嘉寧,他的妹妹沒有死,和他一樣重生了。
喜悅將心中的那股子微微的酸澀壓了下去。
重生后他無數次怨恨過老天的不公,現在他要感謝老天爺把他妹妹重新又還給了他。
梧桐緊緊擁緊了少女,哽咽道,“哥哥,不知道,要是哥哥知道早就來找你了,讓你受苦了,嘉寧。”
菲兒在他懷中拚命搖頭,梧桐低頭,輕輕抹掉少女眼角的淚水,“以后有哥哥在,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梧桐的心絞成了一團,她以異世孤魂的身份重新在這具身體上,吃了多少的苦,經歷了多少的兇險,他曾聽說過他這具身體的父親陸文軒,千方百計的想要殺她,還有他們的姑姑長樂長公主。
陸文軒死了,長樂長公主卻還活著,他會讓她生不如死。
想著她所承受的痛楚和壓力,想著她一次又一次面臨險境,他就恨不得把那些加諸在她身上的人撕成碎片。
前世里,是他沒有保護好妹妹,這一世他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梧桐拉著菲兒的手,重新坐下,目中迸射出濃烈的殺意,“這一切都是因為父皇和姑姑,是父皇親手殺了母親,之后又被我撞破。。。”
梧桐全身顫抖起來,雙手因為憤恨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哥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如今坐在王皇上的那一位不是我們的父親,父親那么愛我們,怎么可能會殺害母親,又殺害我們?她和姑姑一直不對付,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間和姑姑親厚起來,到如今朝堂之上的所有事情任由姑姑擺布,父皇沒有那么昏聵,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始終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可是是我親眼見到父皇殺了母親。”梧桐的眼睛里滿是痛苦之色,他閉了閉眼睛,“是他親手把劍刺中了我的胸膛。”
重生之后,他依然想不通父皇為何要那樣做。
每每想到他前世臨死的那一幕,都讓他覺得絕望,他也不愿意相信父皇會將冰冷的劍尖刺進他的胸膛,可事實卻是如此,由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