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陵王爺此時懊惱之極。
他在想凌云——這位刑部尚書府的三品侍衛統領,到底有何過人的本事或魅力,居然會把自己的女兒迷得神魂顛倒!
呂文正,你真夠可以的,我雖然與你交情不深,可是也沒有得罪你啊,你怎么能唆使手下做出這樣不知禮法的事情來!
同時,他也暗暗慶幸,如果不是李炫與李武兄弟及時向他報信,及早地制止事態發展,后果將不堪設想。
這時,韋王妃由婉兒扶著惶惶而入,顫聲道:“王爺,您快去瞧瞧吧,女兒在房里鬧得不成樣子了!又哭又叫的,我都心疼死了……”說著眼淚先自落下。
晉陵王爺不耐煩道:“真是婦人之見!你讓她哭兩聲又怕什么?過兩天她自己想通了,脾氣也過去了,再好好勸勸她,豈不就皆大歡喜了!”
韋王妃一聽有理,于是不再多言。
浣玉被鎖在房里,哭鬧多時也無濟于事。
最后,她的眼淚哭干了,身體也哭乏了,便無力地癱倒在床上,茫然地望著房頂發呆;任誰叫她也不搭理,仿佛傻了一般。
香云和嬌杏兩個丫頭端了晚飯來,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香云、嬌杏急忙跑去稟報王爺和王妃。
韋王妃急了:“這可怎么得了?我去看看!”
晉陵王爺道:“不用,她現在正鉆牛角尖,你勸說也沒用。再過兩天吧!”
韋王妃道:“可是她不吃飯……”
晉陵王爺嘆道:“都是你把她寵壞了!又刁蠻又任性,這次讓她吃點苦頭也好,先挫挫她的銳氣。”
晉陵王爺的些許話也正好言中了浣玉的心事。
她本來以為自己這么一鬧,父母也許就會驚慌失措地來看她、勸她、求她,她便可以提出條件來逼他們就范了。
于是她就這樣殷切地等著,盼著。
可是,她失望了,父母始終沒有來。天越來越黑,她的心也越來越沉;最后,她心中的一線光明也被無情的黑暗吞噬了。
她的眼淚又一次濕透了香衾。還有什么樣的痛苦比違心地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而不能與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更痛苦?
凌大哥,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被抓回王府之事?是不是會怪我一直隱瞞身份?是不是也在為我的離去而傷心痛苦?是不是也在像我想你一樣想我?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窗外響起幾聲悶響,聲音怪異。
接著,便聽到房門的銅鎖“嚓愣”一聲,似乎被什么利刃給削斷了。隨之門一開,一個黑衣蒙面人閃了進來。
浣玉只覺得寒毛直豎,驚慌地坐起身道:“你是……”
那人沖她擺擺手,扯下面巾道:“郡主別怕,是我!”
浣玉借著月光一看,“你是……蘭珠?……”
原來,來人正是刑部尚書府里呂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蘭珠。
蘭珠點點頭道:“是凌統領讓我來帶你出去的。”
“帶我出去?”
蘭珠道:“是啊,凌統領就在東城的春和巷口等你,說要帶你遠走高飛!”
浣玉一時呆在那兒。
蘭珠道:“怎么,郡主不愿意?那就算了,凌統領說了,千萬不要勉強你!如果真的是他會錯了意,或者你舍不下眼前這舒適安逸的生活,那就等于什么也沒有發生,只算是他自作多情、一廂情愿罷了。”說著她轉身就走。
浣玉一把拽住她道:“蘭珠姑娘,馬上帶我走!只要不嫁給那個紈绔子弟,只要能與凌大哥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去!”
蘭珠點點頭道:“有郡主這句話,也不枉凌統領的一片癡情了!你馬上把這身男裝換上,再給王爺和王妃留一封書信,然后咱們就走。”
說著她從懷中取出備好的紙筆,鋪在了案上。
浣玉一想也是,父母雖然獨斷專行,可是畢竟生養了自己一場,若是不辭而別確是太無情意。
想到真的要走了,她只覺無限傷感,握筆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父母親大人:不肖女兒走了,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蘭珠道:“到底去什么地方總該寫具體些才是;否則,別人還誤以為你是留遺書呢!”
浣玉此時心神已亂,茫然道:“我怎么知道會去哪兒?蘭珠姑娘,你說我該怎么寫才好?”
蘭珠想了想道:“你就寫:‘有凌統領照顧我,父母只管放心’——這樣不就明白多了!”
浣玉一聽有理,刷刷寫上。最后的幾行字手已抖得厲害,顯得痛苦之極,“女兒大逆不道,父母不值得再為女兒生氣,只當沒生我這不忠不孝之女……”
最后幾行字已為淚水打濕,有些模糊了。
蘭珠幫浣玉把書信封好,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催她換好一身男裝,帶她匆匆出了門。
在門口,浣玉看到了昏倒在地的香云、嬌杏和幾個守門的侍衛。
浣玉惴惴不安地隨著蘭珠在王府中的曲徑回廊間疾走著。
好在夜深人靜,并無人注意到她們;且蘭珠輕功極佳,而浣玉本來也有些武功根底,所以兩人沒費多大力氣就借助繩索攀援出了府墻。
兩人狂奔了一陣,方氣喘吁吁地站住;喘息了一下,又直奔東城的春和巷走去。
月光朦朦朧朧,風兒柔柔細細,浣玉只覺得愜意極了。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心心念念的凌大哥,并且與他從此長相廝守,浣玉只覺得春心蕩漾,仿佛就在夢中一般。
遠遠地,浣玉便望見在春和巷口佇立著一人,心里不由激動極了,一顆芳心先自砰砰地亂跳起來。
待離的那人越來越近了,浣玉心中卻起了疑猜。
那人輪廓高大魁梧,粗壯彪悍;并不似凌云那挺拔矯健、修長偉岸的身形,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站住了。
蘭珠在身后冷冷道:“走啊!”
浣玉驚疑道:“你……”
那人驀地回過身。只見他面容猙獰,滿臉橫肉,在冷冽的月色梳洗之下,顯得青凜凜的有些瘆人。
浣玉不由驚的尖叫一聲,立時想起了數月前的情形:
當時她與凌云嘔氣,離開呂府跑到金明河邊,一個小乞丐搶走了她的包裹;她追趕時,就是被這個人攔住的。
當時她被對方那猙獰的面目嚇的魂飛魄散;現在二度逢君,她更是害怕之極,連連后退,不覺退到了蘭珠身邊。
蘭珠冷冷地哼了一聲,出手如電,已點中了浣玉的昏睡穴。
浣玉身子往后一仰,栽倒在地上。
那彪形大漢沖著蘭珠笑道:“十八妹,干的好!”
蘭珠莞爾一笑,“十六哥過獎了,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么!只是不知道他們得手了沒有?”……
晉陵王爺夫婦今天晚也沒有睡好。他們輾轉反側,想著今日白天發生的那些鬧心的事情,只覺心煩意亂,不時地長吁短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婉兒那發抖的聲音:“王爺,王妃,出事了!……”
夫婦二人心里驀地一沉。
他們深知,婉兒向來都端方守禮,而且行事極為沉穩,如果不是發生了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大事,她是不會深更半夜、風風火火地跑到他們的寢室來叨擾他們的。
晉陵王爺夫婦匆忙穿好衣服,出門問道:“婉兒,出什么事了嗎?”
婉兒勉強向二人施了一禮,哆哆嗦嗦道:“啟稟王爺王妃,方才奴婢起夜,回來時路過郡主的房間,看到郡主的房門大開,于是大著膽子入內一看,香云和嬌杏她們都暈倒在地上,郡主卻不見了!……”
晉陵王爺夫婦聞言,不由地大驚失色。
他們與婉兒等人跌跌撞撞地沖到浣玉的房間。只見房中除了幾個昏倒的侍衛與丫頭外,空空如也。
韋王妃悲呼一聲,暈了過去。晉陵王爺亦是氣得兩眼發黑,身子搖搖欲墜。
這時,婉兒發現了桌上的那封書信,便急忙拿了來交給了晉陵王爺。
晉陵王爺抖抖索索地打開書信,借著婉兒手里提著的燈籠那微弱的光線,勉強看清了上面已有些模糊的幾行字跡:
“父母親大人:
不肖女兒走了,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凌統領照顧我,父母只管放心。父母怨也好,恨也好,這都是你們逼的。女兒大逆不道,父母不值得再為女兒生氣,只當沒生我這不忠不孝之女……”
“豈有此理!”晉陵王爺不由地悲憤交加。
鬧了半天,又是這該死的凌云拐走了他的女兒!凌云,你做事也太出格、太過分了!
他抬手欲撕那封留言,已被聞訊趕來的李武抬手攔住了,“王爺,這信撕不得!以后可為證物,抓捕嫌犯。”
晉陵王爺道:“李武,你來的正好。方才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李武道:“屬下也是剛剛聽他們說。”
晉陵王爺道:“那依你之見?”
李武道:“王爺,現在郡主應該還沒有走遠;而且城門已關,他們也不會出城。屬下以為可以立即派人去尋,或許有望把郡主找回。”
晉陵王爺頷首道:“李武師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本王就命你速速帶人去城中搜尋郡主,不得有誤!”
李武喏了一聲,轉身急急匆匆地去了。
晉陵王爺又吩咐親信家人趙威、趙揚也帶領一哨侍衛分別從城東、城西尋找郡主。
卻說李武,帶著人在城中七繞八拐、兜兜轉轉,就像是走迷宮似的,連跟隨他的侍衛都搞不明白他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線。
這時,眾人忽然看見凌云一邊四處觀望、一邊向這邊走來。
眾人的目光立時如利劍一般,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心想:這凌云也真夠可以的!拐走了郡主,既不以為恥,也不馬上逃走,居然還這么明目張膽、大模大樣地在大街上走。
凌云卻并未在意到眾人異樣的目光。
方才走失了目標,他沮喪不已,搜尋了半天也不見人影;抬頭望望夜色,已是月上中天了,他只好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凌云一邊走還一邊四下觀望,心想也許會湊巧碰上那黑衣蒙面人。
這時,他忽然見晉陵王府的家丁迎面而來,不由地困惑。心里納罕道:深更半夜的,晉陵王府的這些人也不睡覺,卻在街上游蕩什么?
只是礙于白天發生的尷尬事情,無顏詢問,于是閃在一旁,讓他們先過去。
不料這些人竟然不走,而是停住腳步,以包圍之勢把他團團地困在了正中。
凌云見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瞪視著自己,不由大怒,心想:就算是白天的事情是我的過錯,也輪不到你們這些人這么沒禮貌地敵視我!
他雙掌一個分水式,砰砰兩下,已將兩名侍衛打翻在地,徑自走去。
那兩個倒霉的家伙倒在地上,胳膊也脫了臼,疼得“哎呦哎喲”直叫喚。
李武叫道:“凌統領請留步,在下正有件事情想要請教凌統領!”
凌云停身,星眸一轉道:“什么事?”
李武一字一頓道:“敢問郡主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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