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提諾城·提諾大監獄

在路易開始引發騷亂的時候。

提諾城大監獄依舊籠罩在陰冷之中。

渾渾噩噩的前廢料處理廠廠長斯諾，如同一個廢人一般躺在監獄的角落。

一陣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讓他緩緩抬起頭來。

映入眼簾的，是站在鐵牢外的約克侯爵。

“日安，約克大人，今日又有哪個倒霉的死刑犯惹得您過來。”

約克侯爵靜靜地看著他，沉重的嘆了口氣：

“明天你就要被押上斷頭臺了，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斯諾灰溜溜的眼球一轉，笑道：“你們不是已經用過吐真劑了嗎？”

約克侯爵雙手拄著拐杖頭，冷哼了一聲說：

“今天被一位先生上了一課，他告訴我，有一些東西，是可以做到斷章取義卻有理有據，指鹿為馬卻能讓人深信不疑。”

斯諾有些驚訝說：“到了您這地步，竟然還有人敢給您上課？”

約克侯爵搖頭：“所以你就沒什么想對我交代的嗎？”

“沒有了。”

“哼，就嘴硬，活該落得如此下場。”

鐵牢外傳來一陣拐杖敲地的聲音。

兩人相互對視良久，約克侯爵嘆息道：

“算了，本來也沒指望你能交代。”

斯諾拍了拍肚皮，笑瞇瞇的說：“那你還來干什么？”

“只是今天臨時加班，給自己買了個蛋糕。”

牢房里的斯諾愣然，緩緩抬起頭：

“蛋糕？”

嗖的一聲，一個紙皮袋子落在斯諾身前。

斯諾死死的看著那個紙皮袋子里還散發著淡淡涼意的蛋糕，咧嘴一笑：

“原來約克大人你還記得小人生日啊？”

斯諾掏出紙袋里的蛋糕咬了一口：

“還挺好吃，我記得以前您在我生日時，還讓我分你那一塊蛋糕，要我再分您一塊嗎？”

那是20年前的事了。

當時斯諾剛加入城主府麾下沒多久，拿到第一份工資，恰好就趕上了生日。

外城人來到帝都工作不易，能加入約克侯爵手下當一名普通干員，那也是困難重重。

順利扎根的喜悅與生日的快樂，讓他難得的掏出錢去買了塊蛋糕。

中午下班后，他躲在角落里偷吃時，遇上了當時的約克侯爵。

那時的斯諾還沒面見過自己這頂頭上司，但看著這個中年人一直盯著他手上的蛋糕看，心情大好之下，就切了一塊沒被他碰過的蛋糕遞了過去。

——后來他才知道，那人正是久聞其名的約克侯爵。

哪成想，時光飛逝，再吃蛋糕時，已經是牢里牢外。

約克侯爵平靜的說：“因為今天也是我生日。”

本來正在吃著蛋糕的斯諾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恍然，以及一絲不可查的黯然。

“當時的那塊蛋糕，很好吃，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斯諾低下了頭：“有的是人愿意為您送上美味的蛋糕。”

“那不一樣。”

斯諾慢條斯理的吃著蛋糕：“是嗎？”

“我該走了，該說晚安了，斯諾。”

駐著拐杖的聲音漸行漸遠，斯諾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潮水般的疲憊將他吞沒，眼中晦暗難明。

他的呼吸逐漸急促了起來，忽然沖到牢門口，大聲喊道：

“處理廠廢料沒有辦法處理掉時，我找上了那位給我‘幫助’的法師，或者說，他主動找上了我。”

“我接受了他提的建議，因為我確實要消弭掉廢料的影響。”

“而且我也希望得到他更多的幫助。”

漸行漸遠的拐杖聲停住了，斯諾回過神來的時候，約克侯爵重新站在了他身前。

約克侯爵說：“這個條件是什么？為什么吐真劑的時候你能瞞住不說？”

“因為那和廢料處理廠的事并沒關系，僅僅只是我個人的訴求。”

斯諾悵然的交代了所有。

“約克大人，您有聽說過告亡靈書嗎？”

“死靈派魔法君主山德魯的告亡靈書？”

“不，是后世另一位瘋王魯德爾森改良后的新告亡靈書。”

“號稱‘肉身的死亡能帶來精神的永生’的那位？這和你有什么關系嗎？”

“原本沒關系的，但后來有了，我看到那位法師復活了死者。”

“……”

斯諾嚎啕大哭：“當把我養大的老頭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后，我就再沒回過家了，我想再看看他。”

“愚蠢，你難道不知道，沒有神的庇護，前往冥土的亡魂將再沒歸來的可能嗎？”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我就想賭一把，就和我賭廢料的事我能處理一樣。”

約克侯爵氣的身體顫抖，拐杖頭都被他給捏碎了。

斯諾失魂落魄的說：“約克大人，如果現在讓你再回到二十年前，我還是那個沒被貪婪腐蝕的普通人，您還會吃我遞過去的那塊蛋糕嗎？”

“哪有那么多如果。”

“是啊，所以我要上斷頭臺了。”

……

當約克侯爵從鐵牢前離開時，面色復雜的看向了站在陰影里的鎧甲人。

“路易殿下，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叫我蓋烏斯·尤里烏斯·凱撒。”

或許是覺得全程聽了兩人談話后，覺得再皮這一下不太好，路易取下了頭盔，露出了自己的真容說：

“我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名譽親王，能夠從斯諾口中套出有用的情報，是約克侯爵您的功勞。”

路易停頓了一下，有些好奇的說：

“所以今天真的是您的生日？”

“嗯。”

“那當年那塊蛋糕……”

“路易殿下，一顆果樹越是向往高處，它所投下的陰影就會越大，還會有野猴子攀附著摘果子……所以，那塊蛋糕不一樣。”

魅魔對人情緒的感知告訴他，約克侯爵說的是真的。

至于約克侯爵全是演技之類的……

如果連魅魔洞察人心的血脈本能都被騙過，那約克侯爵也太可怕了。

也是在這時，約克侯爵的目光看向了路易：

“路易殿下，您昨天引發的騷亂太大了。”

路易矢口否認：“這是凱撒干的，和我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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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侯爵只是笑笑不說話。

輿論爆發的時候，他就派人去做了調查。

冒險者凱撒的真實身份是什么？

格蕾絲入城是和哪個車隊一同登記的？

很快就被他知道，并推斷出了路易和格蕾絲之間的聯系。

直覺告訴他，這場輿論大戰背后的每一條都是算計。

而路易則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前世石金泉事件引發了巨大的轟動，在真相大白后，同樣也有不少人指責他利用網友們的善心。

石金泉本人也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不過路易幫助格蕾絲，這是反而是順手為之，甚至誘導冒險者前往龍骨草原，那都是為了瞞天過海。

就連艾莉絲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算計。

“那么接下來，就是最后一步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