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路易就沒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和黑天鵝之間的談話。

因為當那雙干癟的大手拍在他的手背上時，他感覺自己身體忽然一輕，靈魂就像是脫離了肉體一般，飛向了高空之中。

周邊場景天旋地轉。

一股堅定卓絕的意念籠罩在這片天地。

路易從來沒見過如此凝實的意志。

那意志就像是蔓延在這片土地上的翡翠之火一般，淹沒了他的身體。

他甚至以為自己是在面對一名傳奇。

不，可能就連傳奇都未必會有如此堅實的意念。

當然，也可能是藍寶石龍夫婦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傳奇該有的力量。

但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福克斯比他想象的要強得很多。

虛空之中，福克斯的精神體逐漸變得透明，好像一陣風吹過就能將他吹散一般。

他朝著身上一拍。

一道翠綠色的火苗出現在他的掌心。

“繼承我們的翡翠之火，壓力會很大的。”

他將翡翠之火遞到了路易身前。

“你摸一摸它，摸了你就明白了？”

路易：？？？

他怎么感覺這人在開黃車？

路易抬起頭來看到他揶揄的笑容，暗自唾了一口。

為老不休！

還是伸出手去，碰觸了那搖曳的火苗。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吸入到火苗之中。

恍惚中，他好像重新落在了地面上。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片漆黑風暴。

那是路易在電影里都沒有見過的景象。

沖天而起的扭曲螺旋盤旋在天與地之間，浩浩蕩蕩地將一切都卷入其中。

所過之處，房屋轟然倒塌，森林夷為平地，河水瞬間枯竭。

就好像是虛空中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所有的東西都給吞沒了一般。

路易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福克斯笑了笑說：

“別擔心，這只是我記憶里的風景。”

路易這才稍稍站直了身，沉聲說道：

“那是什么？”

福克斯嘴上叼著根狗尾巴草說：

“這是空間風暴，這里曾是我的家鄉，但是在某年這里突然裂開了一條空間裂縫。”

“空間裂縫的虹吸效應將周圍的一切都給吞沒。”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鄉從眼前消失。”

他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毫無波瀾。

路易看著下邊的一名少年正打算沖過去拉住一個年齡更小的少女。

但伴隨著鉛灰色的風暴席卷而來，他不得不后退半步，最終少女被風暴吞沒，而他只能倉皇逃跑。

福克斯指了指那個少年說：

“那是當時的我，那個被吞沒的，是我的妹妹。”

路易小心翼翼地說：

“我還以為您會更傷心一點。”

福克斯搖了搖頭：

“該流的眼淚早在當年就已經流光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堅定地走上法師之路。”

“因為只有法師，才能夠高效地利用空間。”

“群星大陸上絕大部分跟空間有關的法術，多是施法職業的杰作。”

“哪怕是游蕩者遁入陰影的這一類能力，最初也是兼職了施法職業的游蕩者做的相應改良。”

兩人聊著聊著，周邊場景就出現了新的變化。

路易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區域。

正是現實里福克斯封印空間漏洞的地方。

不過這里還要更荒涼一些。

福克斯的精神體站在他身旁，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一位青年。

路易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隱約從那位青年的臉上看出了福克斯如今的些許線條。

路易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那是年輕時的您？”

福克斯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已經去圣路易斯學院學習了，在空間法術這個行也算是有了點心得。”

“當時來到這附近時，發現這里情況有些不對。”

“出于做畢業論文的需要，我就留了下來。”

路易：？？？

黑天鵝，你看看你什么破情報？

“據說是因為當時福克斯先生路過此地后，發現周邊空間節點不對勁，就留了下來嘗試修補節點。”

恍惚中他的腦海里響起了黑天鵝當時提起福克斯時說的話。

籠罩在福克斯身上的光環轟然破碎。

或許是看到路易的表情實在太好笑，福克斯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沒想到吧，當時我是為了完成畢業論文。”

路易嘴角抽搐：“那外界說您嘗試修補空間節點……”

“確實在修補，不過肯定沒這么偉光正了。”

福克斯樂呵呵地說：

“主要是當時有個傻逼法師畢業論文抄襲，導致我們那一屆法師論文查重率檢查要求暴漲。”

“我最開始寫的論文直接報廢了，所以尋思著干脆直接弄個大活。”

路易看一下坐在下邊冥思苦想，背著個畫板在那里臨摹法術模型的福克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吐槽。

原來異世界也有天臨元年嗎？

正當他們聊得歡快時，下方忽然發生了一場大爆炸。

又是一場漆黑風暴席卷而來。

年輕的福克斯原地起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著外圈跑去。

那臉上的表情，讓路易想起了小時候他被狗追時奪路而逃的場景。

畫面太美，一時間竟無力吐槽。

忽然天空中有一道翠綠色的光芒降臨，一道道鎖鏈從虛空中探尋出來，將周邊空間封鎖。

那彌漫的風暴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墻壁，瞬間被封鎖在其中。

天空光芒大作，忽有翠綠色鳳凰從天而降。

灼灼燃燒的綠光瞬間填滿了周邊區域。

路易眼睜睜地看著福克斯的眼神，從恐懼變成了欣喜，然后毫不猶豫地朝前跑去，在鎖鏈外圍上躥下跳。

認真觀察.jpg

路易的眼神滿是茫然。

不是老哥，這可是空間風暴啊！

尋常典范級職業者，沒點手段，被卷到里面去連活路都沒有，你怎么敢在這打量的？

這還不是最搞笑的。

當福克斯圍著翠綠色火焰籠罩的鎖鏈走不動路時，他嘴里爆出了一句讓路易繃不住表情的話：

“能看到玉鳳法師把空間裂縫填滿，就算是死了也值回票價了。”

路易：？？？

你tnd哪里冒出來的磁場雜魚，這種沖得要死的嗜血和不知所謂，建議去隔壁客串。

于是年輕的福克斯就窩在這里觀察了很久。

福克斯的記憶空間就好像按下了加速鍵，日月輪轉，轉瞬間在太陽第3次升起時，前方的翡翠之火才緩緩消散。

一位蒼老地法師臉色蒼白地走了出來。

“那是您的老師？”

福克斯點了點頭：“就是在這里，我正式轉職成了玉鳳法師。”

路易的前方。

那位不知名蒼老法師為福克斯完成了就職儀式，然后又掏出了翡翠之火，問他要不要繼承他的遺志。

沒有任何意外地，年輕的福克斯選擇了拒絕。

周邊的時間流速再次加快。

路易看到了福克斯回到了圣路易斯學院。

看到了他的畢業論文震撼了整個學院的老師。

看到了他彗星一般崛起，然后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發展壯大。

他成了他們那一屆學生里最耀眼的一顆星。

他加入了隱秘組織玉鳳之盟，開啟了宛若詭秘之主里塔羅會成員們的主角之路。

他并不是人們通常理解中的那種好好先生。

恰恰相反，福克斯性格看起來有點流氓。

偶爾在玉鳳之盟里接取了輪換任務，跑到外地也是在到處鬼混。

路易甚至看到了他抱著一名嬌小的半身人美姬。

還沒等路易好好批判一下，那畫面嗖的一下就跳過去了。

福克斯的魂體咳嗽了兩聲說：

“看啥，早年間誰還不年少輕狂了呢。”

路易尷尬得腳趾頭都要摳出3室1廳了。

畫面一路推進。

福克斯的這一生，除了前期的時候遭受了巨大打擊，中間的人生甚至堪稱是圓滿。

了解得越多，路易對于福克斯的感官就越奇怪。

他看起來真的不像是人們認知中的英雄。

記憶空間里時間流速越來越快。

路易看著福克斯逐漸從年輕變成蒼老，越來越接近于他現在見到的福克斯魂體的模樣。

福克斯變得越來越穩重。

從原來的玩世不恭，逐漸變成了一位可靠的法師。

他開始履行玉鳳法師的職責，比以前更頻繁地參與到針對邪惡的斗爭中。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被湯姆大議長發現。

大議長已經活了很多年了，按理來說，不該和福克斯這個年齡的人相處。

但湯姆有著一顆年輕的心，再加上福克斯這家伙就是個混不吝。

一來二去，兩人竟然熟悉了起來。

在一次驅散塵世巨蟒的行動中，福克斯在戰斗中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氣。

面對著塵世巨蟒軀體現界后造成的巨大破壞，他抓住了一個關鍵機會，瞬間殺入戰場。

伴隨著翠綠色鳳凰虛影飛降，沖天而起的火光，將他的身體和塵世巨蟒一同撕碎。

這一刻，他倒是真有了一些英雄的模樣。

大議長驚訝于福克斯的果決。

他擁有一種尋常人難以擁有的特質，那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夠根據他自身的需要作出最合理的判斷。

他足夠的果決。

于是大議長和他相處得更開心了，兩人隱隱有著要成為忘年交的態勢。

時間流速還在不斷加快。

轉眼間，福克斯的容顏越來越接近現實里的他。

站在路易身旁的福克斯魂體忽然對他說：

“做好準備了嗎？”

路易疑惑：“什么準備？”

此時的場景已經轉移到了提諾城。

天空中電閃雷鳴。

從墜星海上吹來的大風裹挾著烏云，將整個天空染黑。

他聽到了風在狂嘯。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讓人不安的威脅。

福克斯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就好像是整個世界都在發出悲鳴一般。

天上地下城市的每個角落，他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無比接近的死亡威脅。

“記住這一天，群星歷14435年。”

站在他身旁的福克斯聲音洪亮如雷鳴。

在路易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整個緹諾城陷入了一片黑暗。

天空電閃雷鳴，但不知怎的，路易好像感覺那雷聲就像是有人在憤怒地發出咆哮。

路易恍惚地看著那宛若要滅世一般的景象，他下意識說：

“這是什么情況？”

福克斯沒有回答他，只是沉聲說：

“這是我第1次見到我們恩瑟的皇帝，強大至極的帝皇。”

雷聲不絕，刺眼的白光中，整個世界一片天旋地轉。

一切變得腐敗而又蒼白。

就好像是被無盡時間磨損后的廢墟一般，整個世界只留下了黑白灰三色。

這一剎那，路易瞬間想起來了。

“墮影冥界？”

福克斯訝異地看向了他：

“原來你已經去過墮影冥界了啊！”

路易錯愕地說：

“這是帝皇被人暗算，導致墮影冥界復刻帝皇倒影的那天嗎？”

福克斯猛然回頭，皺著眉看向了路易：

“搞什么鬼？帝國親王那邊這么口無遮攔，這種事情都告訴給你？”

這時候路易才想起來他是以梅耶的身份過來的。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知道這么多事情。

路易思索了片刻，最終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原則上梅耶作為一名商人，是不該知道這些事的。”

面具下，路易的真容露了出來。

他眨了眨眼說：

“可我就是帝國親王。”

福克斯魂體一陣波動，很顯然是被路易的行為給驚到了。

最終他有些無奈地說：

“你們這些小年輕可真會玩。”

路易嘿嘿笑道：“哪里哪里，比不上您老。”

但福克斯臉上沒有笑容，只是平靜地說：

“受到深淵四神以外其他深淵力量的干涉，墮影冥界鎖定了當年的提諾城。”

“有邪神信徒獻祭的大量生命，想要將現實與墮影冥界翻轉。”

“我作為對空間研究極深的法師，也被請到了現場。”

這是路易第一次看到恩瑟的底蘊。

數以千計的高級法師升入空中，往日里向來追求獨立個性的法師，在路易面前展現出了驚人的戰爭素質。

統一接受管理，統一使用同類魔法。

一人釋放一次火球術，就造成宛若流星群飛降一般的場景。

白鴉軍團的職業者們成建制地降臨在這片土地上，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人。

白鴉軍團的白色烏鴉徽記。

皇家親衛的咆哮獅子徽記。

還有一些路易從來沒有見過的軍團徽記，都在這一天浮現。

數之不盡的血色光芒沖天而起。

將墮影冥界的天空都快染紅。

忽的。

路易錯愕地看向天空。

數之不盡的雷電好像要將整個天空覆蓋，震耳欲聾的聲音聽得他心臟微微抽搐。

因為他看到，墮影冥界的天空，竟然在那轟鳴的雷光中裂開來了。

臥槽，這是什么鬼？

墮影冥界被帝皇打碎了？

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牲口？

什么？

你說這是我岳父？

岳父在上，受我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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