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底怎么回事,你答應了放學后告訴我的,怎么還不說?”
下午一放學,蕭瀟就好像跟屁蟲一樣,緊緊跟在燕飛揚和李無歸身后,直著脖子不住嚷嚷,這情形,令得無數同學側目,許多男同學更是眼中充血,恨不得上前一把將燕飛揚那拽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拉開,自己取代了那個位置。
燕飛揚只是微笑,并不說話。
李無歸更是笑得賊忒兮兮,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今兒上午,燕飛揚和李無歸從政教處安然歸來,什么事都沒發生。蕭瀟親耳聽到的那個處分決定,壓根就沒有機會正式公布,便已被塞了。
據說,龔主任親自將他倆送到門外,連連鞠躬,點頭哈腰的樣子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縱算是上級領導視察一中,龔主任也不曾這樣狗腿過。
這個變化實在太過驚人,蕭瀟一整天都沒辦法集中精神聽課,腦袋里翻江倒海,就不知道這戲法到底怎么變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學,芯頭立即就膩上來,不問出個結果決不罷休。
誰知這兩個家伙,卻裝出一副這樣可械,.惡的模樣來,愣是一聲不吭。
“好,你們不說,我以后我就一直跟著你們!”
看得出來,芯頭是想要說“以后不理你們”,話到嘴邊又改了口,女孩對付男孩百試百靈的一招,貌似對付這個木頭一樣的燕飛揚并沒有篤定的把握。好像迄今為止,一直都是她在主動接近燕飛揚。萬一話說出了口,這家伙還是一聲不吭,豈不是自己挖個坑自己往下跳?
這樣的事可不能做。
燕飛揚只不作聲,似乎也不怕她一直跟著。
就這樣,一行三人徑直去到了李不醉的泄店。
李不醉的泄店,就是個蒼蠅館,一個店面,三副座頭,桌椅都很陳舊,不過擦拭得干干凈凈,和周邊一大片的蒼蠅館子比較而言,李不醉這個泄店是最干凈衛生的。
剛剛放學,飯店里食客不多,只有兩個人在吃飯,安安靜靜的。
一走進泄店,就有一名中年婦女笑瞇瞇地迎了上來:“飛揚,回來了?”
這名婦女身材中等,相貌尋常,和李無歸有幾分神似,蕭瀟幾乎立即就在心里斷定,這是李無歸的媽媽過看上去,李媽媽對燕飛揚更關心一些。
不管怎么說,這里是李無歸的家,燕飛揚是客人,當得客氣些。
“嬸。”
燕飛揚微笑著給李媽媽打了招呼。
“來,吃飯吧。”
李媽媽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這倆杏的飯量大得,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嬸,加一副碗筷,還有同學。”
“哦,這是你們同學哎呀,好俊的小姑娘,嘖嘖,這是長得多好看啊”
李媽媽立即便上下打量著蕭瀟,嘴里嘖嘖有聲。
打從懂事開始,蕭瀟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稱贊說長得漂亮,早已經麻木了,但看得出來,李媽媽的贊賞,著實是發自內心,倒讓蕭瀟有點不好意思,俏臉紅紅的,低聲說道:“阿姨好”
“好,好,來來,小姑娘,里邊坐。”
當下蕭瀟便跟在燕飛揚身后,來到最靠里的一張桌子。
嚴格來說,這不是桌子,而是一個火炕。一口大鐵鍋架在火塘上,四周是擦得發白的木板。火塘幾乎是完全密閉的,糊著厚厚的黃泥,故而坐在旁邊倒也不覺得多熱。
大鐵鍋里早已煮得湯水沸騰,撲鼻的香郁,讓人一聞之下,便即食指大動。
蕭瀟從未吃過這樣的伙食,好奇地問道:“阿姨,這鍋里煮的什么呀?”
“喲,小姑娘,這鍋里煮的可不是啥媳玩意,都是些邊角料,魚頭魚尾,豬耳朵,蹄花,牛筋,反正也沒個定準,看著有什么就下什么,一鍋燴了。”
“阿姨,我叫蕭瀟,瀟湘的瀟的阿姨,聽你的口音,普通話講得那么好,是北方人吧?不是我們衛周本地的?”
芯頭很敏感地抓到了一個重點。
李媽媽微微一笑,說道:“蕭瀟?這名字真好聽蕭瀟啊,你平時沒這么吃過吧?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這種下里巴人的伙食。”
對自己是否北方人這一節,卻是輕輕帶過,顯然不愿意多交流這個話題。
蕭瀟大大咧咧的,也不去刨根究底,聞言笑著說道:“阿姨,我什么都吃的,沒講究。”
“那就好那就好,無歸,拿碗筷去。”
李無歸笑嘻嘻的,拿了碗筷過來,擺在蕭瀟面前,說道:“放心,洗得很干凈的。”
蕭瀟笑道:“沒事,我沒那么嬌氣。”
李媽媽雖然穿著樸素,但棉布衣服洗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時時處處都顯出精工來,很明顯不是那種邋里邋遢的尋常家庭主婦。
蕭瀟一看就很放心。
“他爹,過來吃飯了。”
李媽媽又揚聲招呼了一句。
“好咧”
只見腰間聞圍裙的李不醉從廚房里鉆了出來,這做大師傅的人,居然也和妻子一樣,渾身上下干干凈凈,絕沒有普通廚師那種油膩膩的感覺。
小蒼蠅館的老板和老板娘,能做到這樣,著實罕見。
和李無歸一樣,李不醉也是笑瞇瞇的,一團和氣,大步來到火炕之前,一眼看見蕭瀟,便笑著說道:“這是飛揚的同學啊?”
居然也和妻子一般,對自己的兒子視若無睹,似乎燕飛揚才是他們的兒子,李無歸反倒變成了外人。
不過李無歸似乎早就已經對此習以為常,沒有絲毫不悅的表示。
“是的,叔叔,我叫蕭瀟,和燕飛揚李無歸是同班同學。”
“我們一中的校花。”
李無歸笑著說道。
蕭瀟便瞪了他一眼。
校花這種話,平時在背后說說還行,哪有當著長輩的面這樣說的?
“哈哈,好,好,來吃飯吃飯。”
這當兒,李媽媽早已經在每人面前擺了一個釁杯,酒杯里的酒呈琥珀色,散發出一股辛辣之氣,和尋常的酒漿,大不相同☆不醉,燕飛揚,李無歸每人一小杯,李媽媽自己也有一小杯,卻拿了一瓶飲料擺在蕭瀟面前。
蕭瀟好奇地問道:“阿姨,這是藥酒啊?我爸爸也喝藥酒。”
李媽媽就笑著說道:“對,是藥酒。我們以前宗山里,早晚寒氣重,濕氣也重,平時就喝點藥酒,不然容易得風濕。這么多年,習慣了。”
“哦,是這樣。”
蕭瀟本來也想要點藥酒嘗嘗,聽了這話也就罷了。
只要不是釁她就行。
“來,吃。”
李媽媽用一個長柄的勺子,從鐵鍋里舀出一大勺菜肴,豬肉,魚肉,牛肉什么的都有,先就倒在燕飛揚面前的碗里。
“謝謝嬸。”
燕飛揚微笑點頭。
然后,李媽媽才用鐵勺為蕭瀟舀了一勺菜,也是各種混合過很明顯,她這一勺里蔬菜比肉類多,不像舀給燕飛揚那一勺,幾乎全是肉。
蕭瀟第一次來這店里做客,李媽媽的第一勺菜,依舊還是舀給燕飛揚,由此可知,燕飛揚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不過蕭瀟年紀信,平日里又大大咧咧慣了,不在乎這些細節,謝過一聲,也不客氣,夾起一片豬耳朵,就送進了嘴里。
看得出來,她這第一口是試探性質的,畢竟這樣的“大鍋燉菜”,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的美味可口,更加談不上精致。只不過才嚼了兩口,微微瞇縫的大眼睛,猛地瞪得溜圓,滿臉不敢置信的神情,像是吃到了世界上一等一的美味。
“好吃吧?”
燕飛揚就笑。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蕭瀟忙不迭將豬耳朵咽了下去,連連點頭,應答不迭。
“阿姨,真沒想到,你做菜這么好吃的,比我家阿姨做出來的菜,好吃多了,真是萬萬意想不到”
李媽媽的雙眉便笑成兩朵彎月,連聲說道:“好吃就多吃點。”
燕飛揚便端起酒杯,對李不醉示意,說道:“叔,敬你。”
“好。”
李不醉也舉杯示意,也不碰杯,都只喝了一洶。
從兩人抿酒的神態來看,這不是一般的烈酒,可能與浸泡的藥材有很大關系。
“李無歸,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媽媽做菜這么好吃,為什么你們中午還要在學校食堂吃飯那食堂的飯,能吃嗎?”
蕭瀟一邊曳一邊說道,大惑不解的神情十足可愛。
李無歸笑道:“中午的時候,店里客人多,我爸我媽忙不過來。再說了,既然是學生,總也要知道食堂伙食的味道。終究有一天,我們要離開衛周的。”
一中奧賽班的學生,考上大學那是必然的。
“也還是不對啊,阿姨做菜那么好吃,為什么現在店里的客人這么少”
蕭瀟說著,就望了那邊兩個埋頭吃飯的客人一眼,似乎也沒有露出多么好吃的模樣。
李不醉就笑了,笑瞇瞇地說道:“客人的飯菜,是我做的。阿姨只給自家人做飯。”
蕭瀟愕然不解。
這不是故意和自家生意過不去么?
明明有這么厲害的大廚,不去給客人做菜,把生意作大,卻偏偏要讓李不醉去掌廚。
“生意太好,也不見得就是好事。賺錢只要夠花就行,我們有時也想休息,不那么辛苦。”
李媽媽笑著說道。
“阿姨,好了不起,這才是為自己活著呢!”
蕭瀟便肅然起敬,向李媽媽豎起了大拇指。
再想不到,這小蒼蠅館的老板娘,山里來的家庭主婦,對生活的領悟竟然是如此的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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