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羽鴉身形一凝,恨不得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腦袋。
好不容易過了幾日舒坦日子,它為何想不開,要自討苦吃。
承認吧,承認它飛得累了,主人應該不會怪自己的。
見凰羽鴉站立不安,一副糾結萬分的模樣,許春娘似笑非笑地勾唇。
“若是累了,再休息一些時日也是無妨的,左右無事。”
凰羽鴉繃緊了身子,像是斗雞般抬了抬脖子,“我不累!”
它靈機一動,干脆將身形縮小了許多,維持成許春娘堪堪能坐在她身上的大小。
哈哈,它真聰明,這樣一來,就能節省不少力氣了!
凰羽鴉愉悅地鳴叫了一聲,朝著高空之中飛去。
許春娘揚了揚眉,見它行有余力,也懶得多管。
左右它撐不住了,她能幫它兜著,不會讓它摔落下去。
凰羽鴉憋著一口氣,努力往上沖,鉚足了勁飛了整整三個月,終于力竭。
它疲憊不堪,卻礙于先前說過的大話不肯低頭,咬牙朝著上方沖。
奈何凰羽鴉太累了,身形東倒西歪,翅膀也因脫力而顫抖起來,飛行的速度更是無比緩慢。
凰羽鴉只覺得疲憊不堪,身上被日光灼到的地方,更是無處不痛,難捱極了。
它一個晃神,竟無力地往下墜去。
許春娘一直留意著凰羽鴉的狀態,早就防備著了。
因此凰羽鴉剛有了下墜的跡象,便一手抓住了它的脖子,將它拎了起來。
凰羽鴉驟然間被拎起,只覺渾身一松,輕快了不少。
它迷迷瞪瞪地睜大眼睛,“我還能飛!”
“嗯,知道了。”
許春娘催動一道魔氣,擊昏了凰羽鴉。
然后強行將它的身形縮至巴掌大小,揣在了袖子里,繼續朝著上方飛去。
距離日星越近,受到的影響越大,加上高空中的壓力與日驟增,哪怕許春娘身為合體修士,也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繼續往上走,遲早有一日,將會寸步難行。
但許春娘沒有止步,凰羽鴉累暈了過去,便換她來。
她想距離日星和月星近一點,更近一點。
三日后,脫力的凰羽鴉終于醒了。
它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變小了,還被塞進了衣袖中,神色茫然。
“你因脫力而昏迷了,好好休息,待我力竭后,再由你帶我飛。”
聽到這句話,凰羽鴉差點感動得落淚。
太好了,它飛了整整半年,總算可以休息會了!
就這樣,許春娘和凰羽鴉輪換著飛向日月雙星,轉眼便是兩年半之后。
至此,一人一鳥已經飛了整整三年了!
比起兩年半前,兩者的位置,距離地面又遠了數倍。
低頭往下看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兩年多前,高空中就沒有灰色的暮靄和流云了,只剩下一片空茫。
許春娘面色蒼白,唇色極澹。
她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身形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卡察!”
一道清脆的骨裂聲,自她體內傳出。
凰羽鴉擔憂地看著她,“主人,要不先在這里停下吧,你一身骨骼,已經碎了七成了。
再繼續下去,真的會沒命的!”
許春娘微微閉目,再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恢復了平靜,一聲不吭地繼續向上走。
“卡察、卡察……”
她走得極慢,幾乎每一步落下,都有骨裂之聲隨之響起。
凰羽鴉眼皮狂跳,饒是它早就見識過,主人修行起來不要命的架勢,依然為她捏了一把汗。
它有魔氣護體,可主人的魔氣早就消耗一空了。
但凰羽鴉知道,主人性子執拗,決定好的事是勸不住的。
它只好暗自做好準備,若主人傷重昏迷,它會隨時接住她。
許春娘大口呼吸著,身上汗出如漿,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狼狽。
她倏然停了下來,隱隱感覺到,她已經瀕臨極限了。
若是再繼續往上走,她的身體,絕對受不住。
不僅可能會因為脫力而昏迷,還有可能被高空中無處不在的巨大壓力碾成粉末。
許春娘垂下了眼瞼,要停在這里繼續休整么?
自從半年前她察覺到,日光和灼燒和高空的強壓能夠打熬魔軀,讓魔軀變得更為堅韌,便想看看自己的極限。
到了這個位置,她已經走了很久、很遠了。
凰羽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見她停下,很是緩了一口氣。
“主人,先休整一二……”
話音未落,許春娘再次動了。
她一步往上踏出,身形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就連七竅和毛孔,都冒出了血。
痛、無處不痛……
但初升的紅月卻十分柔和,灑落的月光緋紅如月,輕輕照拂在許春娘的身上,讓她身上的傷勢一滯。
凰羽鴉松了口氣,還好月星出來了,否則主人很可能會沒命的!
不過,主人很可能算到了月星出現的時辰,才義無反顧地冒出了這一步。
凰羽鴉分出一縷心神落在許春娘身上,隨即貪婪地吸收起月光來。
白日里被日星剝離的魔氣越多,夜晚得到月星的補充也就越多。
而且自月光中逸出魔氣格外純粹,算起來,其實還賺了呢。
許春娘穩住身形后,試探著繼續邁出新的一步。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穩。
月光中的魔氣,讓她的傷勢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沒有繼續惡化,也沒有好轉。
而她體內斷裂的骨骼,在月光的照射下,流轉著澹紅色的光芒。
是月光,在無聲地打熬著魔骨。
這一變化,也是自半年前才開始的。
唯有距離月星足夠近,如此濃郁的月光,才會對魔骨生效。
否則被月光曬上十年百年,也毫無益處。
月星高懸的夜晚,許春娘一步一定,踽踽獨行。
在這千萬里高空之中,她的身形看上去,孤獨極了。
仿佛整片天地間,只剩下她一人。
但她從未覺得孤獨,并非因為有凰羽鴉陪伴在她身邊,追求力量的路上,本來就是孤獨的。
她喜歡孤獨,享受孤獨,又怎會懼怕呢?
月色漸澹,在日星升起,第一縷日光落下的瞬間,許春娘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體內僅有的一絲魔氣,瞬間被日光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