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仔細聽了好幾遍，待聽清了顧茵說的話，眉心已經擰出淺淺的痕跡。
顧茵說要立馬跟她見面，語氣焦急中帶著威脅，而威脅的理由，讓她無法拒絕。
掛斷電話后，薛念臉上再沒有了剛剛的愜意與愉悅。
“顧茵要我去給她送一筆錢，要現金，當面交易，否則就把薛家的底子曝光。”
薛念并不害怕這件事會給她帶來什么，她怕的是，無法低調隱世的薛家會遭逢大劫，她怕的是，愛她的家人會有性命之憂。
所以她顧不得考慮顧茵的信息來源，因為不管來源于哪里，她都不得不去。
但薛念不會蠢到真的一個人去。
“我陪你一起。”許時赫不需要她的詢問，他會毫不猶豫地陪在她身邊。
“好。”薛念心下稍安，隨后又道，“但你也得藏著點，她說她已經把曝光帖都編輯好了，點一下就能發送。唉，真是不省心！”
“有我在，不會有事。”許時赫淡然如常，走在薛念左邊半步的位置，氣場強大而穩定。
薛念受到他影響，心情跟著舒緩下來，好像有他在身邊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爸，顧茵能成事嗎？她都快廢了。”樂瑤坐在廢棄大樓的陽臺上，手里拿著一副望遠鏡，時不時拿起來觀察樓下廢棄工地。
顧茵獨自蹲在幾根水泥管旁邊，瑟縮發抖。
“就算殺不死薛念，捅幾刀或是刮花她的臉，也算是為你出了一口惡氣。許弘玟會滿意的，放心吧。”
樂瑤的養父楊濟民坐在旁邊，手里同樣拿著望遠鏡，只是沒有急著探看。
“沒想到啊，薛念的養父母竟然是那個‘鐘鼎山林’的薛家。呵呵，有意思！我早跟你說了，要和許弘玟合作才能利益最大化，現在相信了吧？”
聽到養父的話，樂瑤有些慚愧地點點頭。
“是，當初是我太自負了。有些信息，靠我們自己很難接觸到。”
“嗯，現在后悔也不遲。瑤瑤，我們一定能擊垮許家和薛家，成為歷史上開創先河的人物，成為為國為民、為世界造福的英雄！”
樂瑤從小聽著這些話長大，但今天再聽到，仍然感到渾身戰栗。“一定會的，我們一定能成功！”
想到毀滅了許家和薛家，能有那么多的資源和財富流入市場，樂瑤就激動得雙眼發亮。
她卻沒有看到，坐在旁邊的楊濟民眼中精光一閃，貪婪的神情都快掩蓋不住了。
“那輛車是不是薛念的車？”
“應該是。”
白色的勞斯萊斯，在深夜駛入偏僻無監控的街道，樂瑤覺得不太可能是別人了。
“停的地方不算近，很好，看來許弘玟說得沒錯，薛家的底細就是她的命脈。”楊濟民拿起望遠鏡看著她下車，還謹慎地觀望了一下四周。
“沒有帶人，也沒有報警。”樂瑤松了口氣，緊接著，心中就燃起一股激動的火焰。
薛念今天跑不掉了。
“大小姐，經過排查，廢棄樓上有兩個可疑人物，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沒有潛入屋中。”
楚寺坐在車里，向旁邊的薛念迅速匯報。
“我們假設他們手上有望遠鏡，計算出的死角就在西北側。許總的人和我們的人都從那邊潛進去了。那兩人藏身的門外也有我們的人蹲守，動不了也跑不掉。”
薛念看了看坐在駕駛座的許時赫，跟他的雙眼一對上，心里就有了一股強大的底氣。
“我先過去啦。”
“我就在你身后。”
兩人決定利用一個時間差，只要薛念先現身吸引了顧茵的全部注意力，許時赫就能借助黑夜的掩護，跟在身后靠近她們，防止出現意外。
樓上觀察的兩人就算想提醒顧茵，守在門外的人也會在第一時間沖進去阻止。
整個計劃都沒有缺陷，頂多是有驚無險，薛念知道這一點，下車后的腳步堅定平穩，一點都不亂。
“顧茵！”
薛念一走入廢棄工地，立刻就按計劃大喊了一聲，引起顧茵的關注。
“你把要發的信息刪除，我把錢給你，不要耽誤時間，我不想看到你。”
薛念故意擺出一副又氣又怕的姿態，當感知到顧茵極度不平穩的氣息，她的心跳還是忍不住加快了。
一個用了藥物的瘋子，比平時更難捉摸。
“你來了啊。”
顧茵的聲音有些嘶啞，她依然保持著蹲坐的姿勢，雙膝頂在雙肩，兩只手環抱著小腿。
大熱的天，顧茵還穿著長袖，顯然是為了遮掩胳膊上的針孔和青烏。
“你為什么要來啊......”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別廢話了，把信息刪除，喏，錢我拿來了。”
薛念覺得她這句話有點古怪，雖說是受人利用了，但她剛剛分明也很配合，為什么現在又一副不想她來的樣子？
顧茵雙手緩慢地放開小腿，撐著地板搖搖晃晃起身，慢吞吞朝薛念走來。她又高又瘦，一雙大長腿細得有點可憐，膝蓋和腳踝都只剩下一層皮膚包著骨頭。
“看吧，看吧，我都刪除掉，看清楚了吧......”
顧茵凹陷的臉上浮現出諷刺笑容，舉起左手的手機，點亮后伸向薛念，當著她刪除了一切。
不僅是刪除，她還注銷了用戶，把手機恢復了出廠設置。
薛念皺了皺眉，忍不住小聲問道：“顧茵，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別人手里？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呵呵呵......”
顧茵忽然瘋癲癲地笑出聲，那聲音既悲涼又諷刺。
“你幫我？你憑什么幫我？我跟你有仇啊薛念，你別幫我了，求求你，你一開始就該離我遠點！”
薛念無法從她紊亂的氣息中感知出情緒，人類可以出現的情緒，都在她身上一一呈現。
此刻的顧茵，既興奮開心、又悲痛欲絕、同時還恐懼絕望、麻木迷茫。
這是藥物激發的作用，除此之外，顧茵還十分亢奮，亢奮到忍不住手舞足蹈。
薛念決定盡快離開，不想跟她多糾纏。
“我把錢留這兒，你好自為之。”
八萬現金，砰砰幾聲丟在了地上，揚起一陣塵煙。
電光火石間，顧茵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猛沖過來，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捏著一把利刃，在暗夜里閃爍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