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晏頭痛病似乎又開始犯了。
無論是前些天查出來的刺客的真相,還是東西閣幕后之人究竟是誰,又或者是今天的楊兵之死讓與風峽潰口案件徹底失去線索。
一樁樁一件件,都能把他壓的喘不過氣來。
瞧見許海晏又開始皺著眉頭揉自己的太陽穴,李惟楚弓著身子坐到他身邊來:“大人,你不舒服嗎?”
“有點。”
許海晏重重地嘆了口氣,“最近這幾天發生的事,實在是令人心煩。”
“大人,我給你按按吧。”
李惟楚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些,伸手覆在他的太陽穴小心翼翼地給他按摩。
大概是真的神思疲倦,許海晏到后來身體一下放松下來,索性靠在李惟楚肩膀上動也不動。
同許海晏接觸的地方如同觸電了一般有一道電流迅速穿過全身,內心雖然如同滔滔江水一般翻江倒海,可面兒上卻只是微微有些緊張,旋即恢復了正常。
“大人可是在為最近這些事情在煩心?”
“是啊……”許海晏低聲應著,“原本韓錚能夠順順利利查到楊兵就讓我覺得十分不對勁,果不其然,那幕后之人敢讓我們調查到楊兵,完全是因為他隨時有滅口的能力,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我一想到,居然有人能夠視法度與人命為無物,將生死玩弄于股掌之間。”
“仔細想想,不禁心生恐懼。”
萬物于他而言不過棋子,人命在他手中無非是草芥。隨意地改變棋子軌跡,無用時潦草棄之。
誰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被背后那人握在手中,然后再隨意地扔出棋盤。
“大人,你可不像是這種輕易認命的人。”
李惟楚見他已經有些垂頭喪氣,把手放了下來,重新坐在他對面出聲勸慰他,“你不妨換個角度想。”
“換個角度?”
“對啊。”李惟楚開始勾著手指頭給他盤算,“首先,刺客的事情,咱們已經知道是皇帝老兒在背后搞鬼,他卻不知道我們現在知道了真相。這樣算來,應是我們在暗,他在明。只要我們做好防備,找到機會,隨時可以反過來將他一軍。”
“然后是與風峽潰口的事。大人你想,那人雖說是派楊兵給與風峽炸了個潰口,可從我們察看的潰口的情況,加上只有楊兵一個人參與了這件事情來看,火藥的數量應當不多。相比整個與風峽,那樣一個潰口,其實算不上太大。只要皇帝那邊知曉了此事,便能立刻派人過來將它修補好。說實話,從這樣看來,這個炸出來的潰口,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
“所以,我們便要換個角度看。”李惟楚朝他挑眉,接著往下說道,“這背后之人,也許并不在乎這個潰口出現以后會對韓州的百姓造成什么影響。他關心的是,什么人,會因為這件事來了韓州。”
“照你的意思來看……”許海晏這會兒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點點,“我受命來到韓州,也是在那人的計劃之內?”
“沒錯。”
李惟楚點頭,“那人不僅算到了皇帝會從京嵐城派人來韓州,算到了他會挖空心思讓你來,也算到了你會自己主動請纓擔任此重任。而他所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你來韓州。而來韓州,目的就是為了調查某一件事。而我們現在,正在主動調查的,無非也就只有那件事。”
“烏有幫幫主?!”
被李惟楚這樣提醒,許海晏饒是再遲鈍,也總算是將所有的事情串聯了起來。
“或者說,那人是想讓我們調查李家當年滅門的真相。”
馬車內一下沉默了下來。
所以到了最后,所有的事情全都匯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圈,將他們團團圍住。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猜想。”
“你說。”許海晏抬頭看她。
“大人你說你之前也遇到過刺客,不過身份都十分隱蔽,且每一次的人,功夫路數都不盡相同。想來在刺殺你之前,刺殺你的人都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這樣算下來,之前一直派刺客想要刺殺你并且有這般能力的人,恐怕除了皇帝也沒剩下幾個人選。但你想想這次的刺殺。那皇帝老兒居然慌張到直接動用了御林軍。”
“他之前挖空心思讓你來韓州治水,無非是抱著一種心理,希望你在治水的時候葬身于此,名正且言順。按照他的性子,估計之后又給你追封個什么封號,他愛惜賢能的美名又坐實。既除掉了你,自己還沒惹得一身騷,這才是他的處事方式。可這次,他卻還另外派刺客來追殺你,而且行事還如此魯莽。”
“所以,我大膽推測……”
“他派刺客來追殺我們,就是為了阻止我們來韓州調查烏有幫的事。也就是當年李家滅門的真相。”
許海晏順著她的思路往下想,一下就猜到了她要說什么。
此想法一出,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他千方百計想要阻止,那便說明。
李家滅門,同這位至高無上的在位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正是如此。”
許海晏終于意識到了這件事背后所牽涉的多方勢力。
“李家滅門的時候,當今皇帝不過十六歲的年紀……”
一個十六歲年紀的孩子,在這樣大的滅門慘案中,居然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說出去,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
“十六歲心智已經完全成熟。若他有心算計,誰又會對這樣的人小心提防?”李惟楚想到那天冬至宴會上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許承乾。
想到他居然是個這般喜好玩弄權術之人,李惟楚沒來由地一陣心寒。
許海晏待在這樣的人身邊,若非是有著瀛王庇護,恐怕被許承乾啃的連塊骨頭都不會剩下。
“那現在,我們便只需順著東西閣的掌柜往下查,看看能牽出些什么人物便可。”
許海晏感覺眼前一下明亮了很多,“這樣看來,倒的確是清楚明白了不少。眼前的霧,像是一時間立刻消散殆盡了。”
“那是自然。”李惟楚笑道,“這便叫‘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大人既然心情已經好些,不如趁著這會兒去集市上逛逛,換換腦子,說不定又能想出些新的線索來。”
“莫不是你自己想出去玩?”許海晏輕笑著看她。
“那,你玩我玩不都一樣嘛!”
李惟楚過來拉住許海晏的袖子,朝他眨巴眨巴眼。
好吧,他對這種表情的李惟楚,最是沒有抵抗力了。
“那就勞煩李先生跟我一同去集市上走走了。”
“不客氣。”
李惟楚跟個孩子似的,笑嘻嘻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