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李先生,讓我先來認吧……”
那老人拄著拐杖,每一步都顯得十分艱難。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李惟楚趕緊走上前來扶著他,輕聲說道:“您慢著些。”
“謝謝李先生……”
來人是個已經年過七十的老人。這個年紀,不說在整個北辰,在嘉福縣絕對算得上是長壽之人。可畢竟已經到了這個歲數,腿腳難免變得不利索,眼珠子也整個陷進眼窩里,周遭一道又一道皺紋。嘴唇干裂的像是久旱未逢甘霖土地,微微開口,仿佛就要撕裂嘴唇一般。
李惟楚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這個老人家同那兩個人并不是一伙的。
“老人家,先把這個戴上。”
許海晏推著輪椅到兩人面前,把最后剩下的一個口罩交到他手上,“要去開棺,沒有這個可不行。”
“這是什么?”老人家看著自己手中這一塊小小的帶著兩根帶子的紗布有些疑惑。
“這個是口罩,用來隔絕那些臟東西的。”
李惟楚正笑瞇瞇地同老人家說話,那刀眉男手中握著鐵鍬直直地站在一邊,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上卻已經拼了命地拔長自己的耳朵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么,眼珠子也跟著不經意地往這邊使勁兒,被李惟楚的余光瞥見,不經冷笑一聲。
看向老人家的時候,又換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戴上這個,雖然不能保證不會染上疫病,但是也算是多了道保障。”
“居然有這樣好的東西……”
老人家看著這塊小小的紗布居然還有這么神奇的作用,不禁有些贊嘆。拿在手里仔細看了會兒,卻又還給了李惟楚:“李先生,這東西這么有用,不如還是給醫館那些大夫們用吧?”
“他們每天接觸那么多感染疫病的病人,沒有這個東西怎么行?”
李惟楚一時間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無奈地笑了聲,又有些感動:“老人家你放心,大夫的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是剩下的一個。您是老人,這身子不如他們那些年輕的,還是好好戴著以防萬一才是。”
“這……”
那老人家還想再推辭,后來見李惟楚執意的目光,這才點頭將那口罩接過,“那多謝先生,多謝丞相大人了。”
“不必客氣。”
彎著腰替老人家把口罩戴好,一轉頭看見那刀眉男一副眼紅的模樣,不禁冷笑一聲,旋即帶著老人往另外一邊的方向走。
那高高堆起的木柴上邊,停放著三具棺木。那老人家一個一個地看過去,眼中泛著熱淚。
“老人家,您先同我們說說您要找的那個人是……”
“我是來找我的老伴的。”老人家低頭,神色變得更加溫柔,“我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有見到我的老伴了。”
“之前嘉福縣還沒有鬧出瘟疫的時候,我同老伴吵了一架。她氣不過,說不想再同我過下去,就離開家去了。我只道她是一時在氣頭上,所以沒有跟出去。”
結果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那天等到天黑都沒有等到自己老伴回家,便出門去尋。可是晚上他什么都看不清楚,連帶著自己都險些給迷了路。怕自己離開家以后,老伴回家進不了門,他又拄著拐杖回自己家里好好待著,等他的老伴回來。
周邊的一戶鄰居可憐他,想著自己出門的時候也順便幫他在街上找找他老伴。
可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結果就出了肺鼠疫這事兒。
昨天那鄰居傳消息回來告訴他,說丞相大人那邊有幾具沒有人認領的尸體要被焚燒,問他要不要去看看。
他雖然面上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老伴已經不在了,可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是顫顫巍巍地邁著步子,跟著那兩個人來了這個地方。
聽完老人家的講述,李惟楚沉默了下來。
不是她不幫老人,而是這里邊……
的確沒有一個婆婆的尸體。
“爺爺,婆婆好像不在這里邊。”
李惟楚的稱呼也跟著親昵了些,微微彎腰同他說道,“不過,還是讓您親自看上幾眼吧。”
聽見她說出沒有那幾個字的時候,老人家的目光便已經黯淡了幾分。知道李惟楚不會騙自己,但不親眼見到,依舊有些不死心,他便聽李惟楚的話點了點頭,跟著一個工人的步子一個一個棺木去確認。
雖然里邊的尸體都已經腐爛,但他能夠確認,里邊的確沒有他老伴的尸體。
多看一眼,老人的眼神便又悲傷幾分。直到最后的棺木被合上,他心里頭的最后那點希望才同樣被關了進去。
“您慢著些。”
工人扶著他下了臺階走到李惟楚面前。李惟楚見他這樣難過的表情,自己也跟著心痛,“實在是不好意思爺爺……”
“說哪兒的話,反倒是我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老人家抱歉的語氣讓李惟楚心里更加難受,“只是聽別人說了聲這里可能有我老伴的遺體,我便聽風就是雨的來了。把丞相大人讓我們待在家中的忠告給拋諸腦后。該道歉的是我才是。”
許海晏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老人,沉默著沒有說話。
聽別人說了聲……
看來的確是有人暗中慫恿沒錯了。
只是,這慫恿之人究竟是誰,許海晏心里頭還沒有什么頭緒。
難不成是武清那邊的人?
要說他們想趁著這個機會給北辰添亂,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眼下根本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許海晏也只能這般漫無目的的瞎猜。
“既然沒有我老伴,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人家,我讓人送送你。”
“不用了,嘉福縣的事已經夠讓大人你們操心了,怎么還能給你們添麻煩?”老人家輕笑著低頭,摸索著自己手里的這根拐杖。
這是之前她老伴送他的,跟著他已經好些年了。
看見它,好像自己的老伴就在自己面前一樣。
“我要先回去了,說不定她已經在家等著我呢……”
同李惟楚他們告別,老人家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只是大家都明白一件事。
他再也見不到他的老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