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1

第22章,320元

這年月沒興起養生,豬肝是個行銷貨,要是不提前預定,一上案板就人被搶光了。

當然,豬肝和小腸都是他的最愛。

盧安第三次失聲,心里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說實話,自打他重生回來后,心頭就一直在盤算著掙錢的事,想著讀書的事,想著畫畫的事,想著未來哪個風口是自己能大顯身手干一票的事?

一路想七想八的,腦子特別亂,根本就沒顧著今天是自己生日。

晚餐有三個菜,豬肝、辣椒毛豆,還有皮蛋擂燒辣椒,這是老盧家幾月才會吃一次的伙食,是極其豐盛了。

吃過飯,大姐開始了掙錢活計,用剪刀裁剪布料,給鄰居小孩做衣服。

宋佳也不歇著,碗筷一洗,就又忙著剁豬草去了,明早的豬食沒著落,今晚必須煮一鍋出來。

家里還有3頭大肥豬咧,這可是家里的寶貝,三兄妹一年的開銷就全指望它們了。

盧安走過去對宋佳說:“你去看書,我來替你會。”

宋佳用古怪的眼神瞧了瞧他,對大姐說:“大姐,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喲,哥竟然不偷懶了。”

埋頭剪布的盧燕笑出了聲:“要不你把位置騰給他,他的良心難得發現一次。”

盧安臉一黑,他過去懶是懶了點,但也只相對的嘛。

相比別家,相比村里一般同齡人,他也算勤快的沒邊了。

他想爭口硬氣,但幾十年沒干過這些粗活了,手生,差點把指頭剁了,嚇得旁邊的宋佳再也不敢讓碰菜刀。

宋佳揶揄他:“哥,你不是做農民的料呢,還是去看書寫字吧,將來考個好大學,娶個城里媳婦,那才叫洋氣。”

盧燕認真接話:“小安要是吃上國家飯,娶個城里媳婦,我百年以后見到爸媽都有交代了。”

聽不得這話,聽不得年紀輕輕就說百年之后的,盧安在兩姐妹的催促下,又鉆進了房間看書。

不過他沒也矯情,想起今天下午面對政史地三門試卷的迷茫,他就感覺時間緊迫,當下拿起政治書本復習了起來。

他給自己做了個規劃,過年之前,數學要恢復以前的8成功力,政史地必須全部背熟。

奶奶個熊的,不能再讓考場的人看笑話了。

這個晚上,盧安點一盞煤油燈,先看政治,后背地理,直到凌晨四點過才睡。

睡前滿腦子全是書本知識,感覺收獲滿滿,這夜熬得值價。

次日醒來,已經是8點過了。

今兒天氣不錯,是個南風天,小股小股的季風吹在這山沖沖里,太陽都不那么熱了。

盧安簡單洗漱一番,沒尋著大姐和小妹的蹤影,倒是看到了餐桌上留的飯菜。

有昨晚沒吃完的豬肝小腸,有一個新炒的小白菜,旁邊還有一張紙條。

觀字跡是小妹留的。

紙條內容:哥,大姐去鎮上裁縫鋪了,我和晶晶摘茶葉去,不用惦記。

晶晶是閻屠夫的女兒,也是小妹從小到大的朋友。

把紙條收起,盧安用菜碗打了滿滿一碗飯,上頭蓋一些菜,他就那樣端著蹲在門檻上吃。

現在是秋收季節,村里人都很忙。

忙著收水稻,忙著收豆子,忙著擔草,還要忙著采摘茶樹籽和桐子,個別的還要忙著吵架,忙著和情人在草堆里或墳場來一場野戰,反正他們在田里土里跑上跑下,快瘋了。

吃過飯,盧安先是去了一趟茶葉山,本想著幫忙摘點茶葉補貼家用。

可發現不行哪,自己退化嚴重,手完全跟不上,他慢吞吞摘一皮茶葉,別個都三四皮了,讓小妹一幫子人好一陣取笑。

下午圍著水庫轉了一圈,發現別個都忙得飛起,根本沒空搭理他,索然無味。

然后回了家,繼續看書做題。

一連兩天都是如此。

第三天中午,他去找曾令波,后者卷起褲管正在院子里吃涼薯,見他進門就直接挑了一個看相好的丟了過來:

“吃個試試,我剛從土里挖回來的,還算甜。”

盧安環顧一圈:“你不去田里幫著打禾?”

曾令波歪歪嘴:“我爸一個土農民都兩手不沾陽春水,我個讀書相公打什么禾啊?”

曾家父親是一個職業賭棍,人在村里很好,跟誰都和和氣氣的。但一出了村就是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兇狠角色,經常聚集一伙人討薪追債。

曾令波出了女同學那檔子事后,之所以沒有被學校開除,聽說是他爸背地里用刀逼著耍了狠手段,當然還耍了錢。

盧安問:“你爸最近又贏錢了?”

曾令波雞仔似地點頭:“應該是,昨晚給了我媽1000,要她喊人收稻子,然后就瀟灑地走了。”

吃完一個涼薯,曾令波問:“伱不看書了?是不是找我有事?”

盧安說:“我打算今天回學校,你要一起走不?”

曾令波抬起頭:“今天就走?”

盧安說:“我明早要去趟醫院。”

聞言,曾令波一轱轆爬起來,拍拍屁股說:“那就走,這鬼地方正好我不想呆了,一個人在家死氣沉沉的。”

回到家,盧安塞了20元到宋佳書包里,走幾步想了想,又回頭掏出一張10塊的塞進去。

并留一張字條:哥得了獎學金,不用擔心,你自己拿著去改善伙食。

隨后他留出16元當車費和零用,把身上剩下的320元卷起來,去了鎮上的裁縫鋪。

裁縫鋪不大,三面墻都掛滿了各色布匹,里面有4臺縫紉機在滋滋滋地運轉,盧安和曾令波在邊上站了會,發現這幾人都累的沒空管他們。

盧安走到大姐身邊問:“姐,一臺這樣的縫紉機要多少錢?”

盧燕說:“這是蝴蝶牌的縫紉機,新的很貴,不過二手貨三四百就夠了。”

盧安曾聽說過,她的愿望就是買一臺7成新的二手縫紉機。

他問:“如果有錢了,你自己能買到嗎?”

盧燕手腳并用踩線:“我不行,不過老板娘有關系,她人很好的。”

盧安心里有底了,把手里的一卷錢塞進大姐衣服口袋里。

爾后說:“姐,我學校還有點事,我就先回校了,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

二弟提前一天回學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盧燕見怪不怪,只是囑咐說:“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誒...!”

盧安誒了一聲,又待了一分鐘才走。

兩分鐘后,盧燕忙完了手頭的踩邊,右手直往衣服兜里探,她記得剛才小安好像塞了東西在自己口袋里。

五分鐘后,盧燕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老鎮汽車站,卻發現自己還是遲了一步,中班車在視線中搖搖欲墜地開走了。

望著越來越遠的白色斑點,盧燕呆呆地立在馬路邊,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袋,緊緊地捏住了那卷錢。

忽然,她鼻子一酸,眼睛頓時被淚水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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