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彩并沒有針對嚴卓美這番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話而有所表態,她表情凝重的沉默著,這種沉默卻終于成為了我的負擔,我知道這些話多少對她是起了些作用的,否則她不會有這樣的變化我不敢去設想,當嚴卓美說起我那些荒唐的過去時,她是否還有意志去對抗,又是否會再次遷怒于我?
這些年,我體會最深的便是人性的不可捉摸,這個世界上更沒有誰是一塵不變不可動搖的,我看得到自己和米彩之間由來已久的隱患,雖然這種隱患在越來越深的感情中漸漸被淡化,但是并沒有被根除,其一旦被催化,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于是,獨自擔憂,獨自黯然的我,更沒有開口再說些什么,就這么在沉默中將車子開到了蘇州城內我將車子停在了本市最為高檔的一座酒店門口,等車子停穩后,米彩對嚴卓美說道:“嚴總,今天的午宴我們就不參加了,我覺得該溝通的都已經溝通了,所以下午我打算和昭陽回徐州,我們都因為等你回來,耽誤了不少手頭上的工作希望嚴總不要再打擾我們,我會對自己今天的選擇負責!”
我以為嚴卓美會拒絕,卻不想她只是笑了笑回道:“你回徐州沒有問題,但是今天晚上我想單獨和你們吃個飯,你們明天再回去也不遲。”
我和米彩一時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誰都沒有作答,她又說道:“就這么說定了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如果連這個要求也不能答應我,我想下午,我會和你們一起去徐州的,順便看看在徐州的老朋友!”
米彩表情陰晴不定的看著嚴卓美,卻又無計可施終于說道:“好,既然你晚上要和我們一起吃飯,那我們就在老屋子招待你,不知道嚴總你是不是了解,這間老屋子已經在我剛回國的時候重新買回來了歡迎你來做客,我和昭陽會做好飯菜等你的。”
嚴卓美那處變不驚的臉上,終于有了表情的波動,她的眼神閃躲了一下,一陣沉默之后,才言語復雜的回道:“好,那就晚上不見不散。”她說著打開了車門,向正在雨中等待著的米仲德等人走去,我下意識的看了看在落雨中矗立的酒店,隨后才踩了油門,載著米彩駛離了這個并不屬于我們地方
回到老屋子,我和米彩只是簡單的吃了一些午飯,中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從見到嚴卓美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給束縛了,我們沒有辦法像往常那樣談笑自若而窗外那死活不肯停歇的雨水恰如我們現在的心情,我們一點點被它的“滴答”聲所洞穿
吃完了飯,我在廚房洗刷碗筷,米彩則站在陽臺邊,將那些我們沒有能帶走的盆景擺放整齊,之后便蹲在那里看著直到我將碗筷洗漱完畢,她還停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出于好奇便來到了她身后,卻發現她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看著一株已經枯萎了的花莖
我終于向她問道:“你是在悟道嗎?都蹲在這里看半天了!”
米彩拉著我,讓我和她一起蹲了下來,向我問道:“昭陽,這盆花還會發芽,盛開嗎?”
“當然會,冬天枯萎,春天發芽,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除非它的根壞了,死了.....”
米彩抬頭看著我,問道:“是不是只要根不壞,就依然有生長的希望?”
“當然經過一個冬天的煎熬,等明年春天來了,只要記得給它澆水,它會比以前盛開的更燦爛。”
“嗯如果我們的愛情也有根的話,你會讓這個根也像外表一樣枯萎掉嗎?”
我終于知道了米彩的言外之意,也知道她從剛剛至現在到底想了些什么,這個冬天于我們而言真的太糟糕了,它似乎用它的寒冷枯萎了我們身邊的一切,這種枯萎讓我們感到無力和彷徨,所以我們一直在做著的事情,便是努力保護根的周全,雖然在勉力支撐、痛苦不堪,但春天也快要來了,我們只要保住這最后的氣息,便能等到重新生長的那一天
我終于對米彩說道:“我們的根是不會枯萎的因為我們都一直很努力的在護著它,讓它深埋著泥土下,只要我們堅忍著不暴露,別人揮起的斧子永遠也砍不到它的命脈所以,我們千萬不要在冬天快要結束的時候功虧一簣,好嗎?”
米彩或許是因為蹲的太久,她的腿有些麻,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一邊捶著自己的腿,一邊對我說道:“你要記得自己今天給了我多么大的希望如果我是一朵花的話,這輩子我只想栽在你這只盆里。”
我仰起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于是,心中的那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了地,我真的很恐懼米彩會有所動搖,怕她抵御不住嚴卓美的一再相逼!
如果她真的隨嚴卓美去了美國,我的人生一定會蛻變成灰色的,因為,只要想起她和別的男人生活,組建家庭,生孩子,我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她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成為了我活下去的氧氣!
下午,雨還在下著,我和米彩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食材,用于晚上招待嚴卓美,回到家后,兩人又一起將菜洗干凈,放進了冰箱里,之后便坐在沙發上,等待著夜晚的降臨,等待著屋門被敲響的那一刻。
米彩仰躺在沙發上,她習慣性的將腿放在了我的身上,我怕她的腳冷,便將其揣進了我的毛衣里,又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些,讓屋子里與室外對比,仿佛是一個充滿溫暖的小天堂,那停不下來的雨,完全與我們沒有關系.....因為當夜晚快要來臨時,那亮起的燈,就是我們的太陽
我點上了一支煙,吸了一口之后,重重吐出,終于對米彩說道:“我覺得自己應該做出一些改變了!”
“嗯?怎么改變?”
我又吸了一口煙,正色回道:“其實一直以來,我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些缺陷也許,是自己從小生活的環境過于寬松,又過于叛逆,我一直感覺不到這個世界的惡意和壓迫.直到離開學校后,才發現自己這樣的人放在社會的潮流中完全就是格格不入的,可我卻并沒有積極的去尋求改變,這種偏執給我帶來了很多不好的后果我應該去嘗試融入這個世界了,因為我成不了羅本和夏凡野那樣的藝術家,特立獨行、抗拒和排斥,并不會給我這個普通人帶來什么我真的該奮斗了.....先在徐州做出一番事業,在圖謀更大的發展,我要做一個能讓你抬起頭去面對任何人的男人那些世俗的嘲諷絕對不可以再發生在我們的身上!而這也是我想給你的安全感!”
米彩看著我,終于回道:“這對你來說很難!”
“你說說看,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因為你的身上并沒有奮斗的基因有些念頭已經根深蒂固的占據了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我點頭:“你說得對,我是沒有這樣的基因但是我愿意為了你去改變,還有我們未來的家庭,我不想我們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我希望在他的眼里,他的爸爸是一個可以被崇拜的人,這也是我必須要去奮斗的動力我不會做的比任何人差的,我已經想好了,這次回到徐州后,我便開始組建自己的團隊,然后正正經經的選一個有發展空間的項目去運營!”
“還是像路酷那么理想化嗎?”
我搖頭,回道:“當然不是其實,我一直都很明白,路酷如果不是有強大的資源在背后做支撐,基本上是沒有生存空間的,而這些資源如果用在別的項目上,所得到的收益恐怕要遠遠高于路酷!現在的我,沒有條件帶著理想主義讓市場去迎合我的創業夢想!”
女人的思維實在很難捉摸,米彩沉默了很久之后,完全脫離了原來的話題,問道:“簡薇為你付出了這么多,最后卻這樣收場而你困在我身邊,什么也不能為她去做,你會很不舒服嗎?”
連米彩也認可了簡薇對我的付出時,我的心在痛苦中一陣亂顫,我無法忘記,路酷成立那天,簡薇端著酒杯在眾人面前豪言壯語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不可一世而現在,她只能看著自己嘔心瀝血經營的一切慢慢倒塌,卻無人相救,只能自己咬著牙在痛苦的邊緣沉淪著.....
我終于對米彩說道:“我能說實話嗎?”
“你說不說我都了解有時候,我也在想,到底你身上有什么特質,讓我們如此放不下呢?.....說來矛盾,讓我放不下的是你的情義可是給不了我安全感的同樣是你的情義昭陽,我真的希望你能將自己的情義用在最正確的地方,那我們的未來就是一帆風順的.....你知道嗎?一個男人如果掌握不住情義的尺度,那就是濫情,同時會給女人釋放很多曖昧的信號.....我想:如果我是當初的樂瑤,在你選擇放棄徐州的一切回蘇州幫她經營頻臨倒閉的酒吧,且幫助她償還并不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的債務時,我也會想將自己的一生捆綁在你的身上然后便發生了那么多的看似曖昧又不似曖昧的錯誤!”
“難道在你看來,我當初為了樂瑤從徐州回到蘇州就是一場錯誤嗎?”
“是錯誤可是卻歪打正著,將我們的一生捆綁在了一起!”
當離開徐州的事情被再次說起時,我徹底啞然了我再次看到了選擇的力量,如果我沒有回到蘇州,我現在的妻子便是李小允,方圓也不會有機會結識米瀾,米彩可能已經是蔚然的妻子,幫助蔚然經營好家族的產業,并攜手牢牢控制住卓美,而一旦我結了婚,也就不會有簡薇的爭扎,她多半也已經安心去做向晨的女人
可是我偏偏做出了這個選擇這是命運的使然,還是抉擇的偶然?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讓此時的我無限唏噓,我的心仿佛在一點點的衰老著我畏懼人生中再有類似的選擇!而米彩似乎在用她的智慧,讓我回頭審視,然后抬頭看見更遠的地方!
這是一個將近4000字的章節,兩章并到一章去寫了。